送走了大夫,魏来看着重新包扎上药的伤腿,心里也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庆幸。她当然是想要借故辞官的,但这腿也是她自己的,能痊愈自然也是好事,只是可惜了这个大好的机会。
“腿没事就好,这些天赶路累坏了吧?阿来你吃点儿东西就去休息吧。”魏大娘看看魏来依旧打着夹板的腿,又有些心疼的看了看魏来眼下深重的青黑。
魏大娘病了这些天,之前是陈虎照顾,后来却是被何芷接手了一切。她一个千金小姐,自然也不会亲自照顾病人,只是将家里的下人带过来不少,也将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说话间就有人端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早饭。
魏来应了一声,随口吃了点儿东西。接连几天的赶路也确实是让她疲惫不堪,眼看着眼前这两个传闻病重的人似乎都恢复的不错,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整个人放松下来之后便更觉疲惫。眼下她都没怎么觉得饿,倒是觉得自己困倦得倒头就能睡着。
何芷却是轻声道:“阿来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一身风尘仆仆,还是先洗漱一番再好好休息吧。”她才不会说之前靠在魏来身上哭,都闻到她身上有汗味儿了。
如今正是春天,赶路自然也不算太热,可魏来有伤在身还一路疾行,这一路冷汗虚汗也不知出了多少,还没太多时间打理。如今何芷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偷偷抬起胳膊闻了闻,衣服上还真有些汗味儿,算不得好闻。
其实身上有点汗味儿不算什么,魏来在军中时一打起仗来哪里还有时间顾及这个,这些年早被军营里都汗臭脚臭给荼毒够了。只是想到之前何小姐还靠在她肩上哭过,这一下子倒真尴尬了起来,干笑道:“是,是该先梳洗一番的。”
饭后,魏来果然是自觉的去了小院里的浴房,一番梳洗,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一身清爽的出来了。
何芷就站在院子里,魏来一出浴房她便看见了。
许是在自己家里有些放松和随意,魏来洗了头发之后也没急着束起,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便出来了。何芷一眼看去,倒是一怔——大抵是魏来穿着男装一身英气的样子看得惯了,这般模样倒是平添了几分独属于女子的柔和。
魏来本是打算直接回房再仔细收拾的,浴房里毕竟潮湿,待久了也是气闷。谁知一出门就撞上了何小姐,对方直直看来的目光也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连耳根都忍不住红了一红。
“咳,那什么,我先回房休息去了。”魏来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将披散的头发抓了抓,似乎在后悔自己没有收拾好再出来。
“恩,你先回房吧。”何芷回神后忙点了点头,也怕有外人看见这样的魏来。平日里她一身英气倒是看不大出来,此刻这般披头散发的,倒真怕被旁人看了猜出她的身份。
魏来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些,她习惯了家里没有外人,自然便忽略了何小姐带来的那些下人。见何小姐点头让她快些回房,只当她见自己穿的单薄怕自己着凉,便也没有多想,就拄着临时做的拐杖回了房。
这屋子魏来当初也是随手买的,没怎么住过也没精心收拾,这番进屋一看,倒是整理得井井有条,也不知是魏大娘之前为她收拾的,还是何小姐后来收拾的。
魏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刚走到了床边坐下,房门便被敲响了,无奈的又拄着拐杖走回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拿着布巾的何小姐。
这次再见,何芷对魏来少了许多芥蒂,对于她是女子的事情也算是真正放下了。毕竟和失去比起来,其他的一切就都不算什么了,她都打算今后照顾好魏大娘,然后青灯古佛度余生了,谁能想到这人还能再回来?
放下了心结的何芷态度自然了许多,又因着魏来是女子,便是那层所谓的男女大防也可以忽视了。所以此时,她拿着布巾落落大方的来到了魏来门前,敲开门后便道:“你头发还湿着呢,别这么急着睡,小心着凉。”
魏来看了看何芷,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干布巾,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一暖便侧过身子让何芷进了屋。
魏来关上了房门,还没回头便感觉披在肩背上的头发被一只手撩了起来,继而一条布巾垫在了自己已经被微微浸湿的肩背上:“这般的不经心,头发不擦干便出来,衣服也湿了。这天才刚热起来,莫要着凉了,还是再换一件吧。”
有人关心的感觉不错,尤其是关心你的还是你喜欢的人,便更值得欣喜了。只是换衣服什么的,还是等一会儿人走了再说吧。
魏来开口应了下来,谁知刚转身,就被人一把扒开了衣襟,白皙圆润的右肩肩头顿时露了出来……
那一刻,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小魏将军整个僵住了——她表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几乎忍不住怀疑刚刚进屋的何小姐不是本人,而是什么人假扮的!
然而一抬头,魏来便知道她是想太多了。
何芷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自己的肩窝上,眉头微微蹙起,似是不悦:“这就是你说的小伤?!箭伤也能算小伤?!”
她向来心细,之前魏来提过肩上受伤她便记住了,之前一番观察不难发现魏来伤的是右肩。而对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刺绣扎了手都算伤,箭伤简直不能想象。
魏来这箭伤也养了一个多月了,其实愈合得不错,她不将这伤放在心上,便讪笑着解释道:“真是小伤,没伤筋动骨的,皮肉伤养养就好,这都好一半了。”
何芷见着魏来这模样,心头倒是有些气闷,一股莫名的气愤突然自心间涌出。想着自己的猜测,她几乎柳眉倒竖:“这箭伤不算什么,那你的腿伤呢?”
何小姐寻常是不生气的,总是那般温婉柔和的模样,此刻见她这般,魏来略有些心虚:“腿伤,腿伤也没什么啊,大夫不是说了吗,养几个月就能好……”
“可你不是不想它好吗?一路折腾,就指望瘸了好辞官吧?”
何小姐的声音凉凉的,让魏来的心都感觉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