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远光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提了一个小小的药箱。
他在白疏桐身边蹲下身,拉过她的手,将手心翻转朝上,细细地查看着她手腕处的擦伤。
邵远光突如其来的动作和两人肌肤的触碰让白疏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邵远光,感受着手指尖一点点渗入的温暖。
他的气息是清冷的,但手掌却是宽大又温暖的。他轻柔地握着她的指尖,肌肤的温度一点点顺着皮肤传递到了白疏桐的心里。
白疏桐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观察邵远光。他半跪在她的面前,低垂着眉眼看着她的手腕。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头发还有些湿润,柔柔地垂在额前。这个角度的邵远光没有锋芒、不再严苛,从头到脚透着一股温柔和无害。
白疏桐渐渐屏住了气息,刚刚急促的哭泣声不知何时已被轻缓的气息取代了,仿佛只有这种平和才不会唐突了此时的静谧。
邵远光观察完了白疏桐擦伤的伤口,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她:“不哭了?”
白疏桐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了神,想起邵远光拉住她的手时她还哭得稀里哗啦的。白疏桐有点尴尬,装腔作势地吸了两下鼻子,又假模假样地抹了下眼泪。
邵远光看着轻笑了一下,从药箱里抽出了一支酒精棉签,小心地在白疏桐的伤口上蹭了蹭。
伤口还很新鲜,碰到了酒精难免刺痛。白疏桐猝不及防地“唔”了一声,即刻想要抽回手。
邵远光早有防备,她一抽,他便使了些力气轻轻一拽,反倒是把白疏桐的手握得更紧了。
“忍着。”他说。
这两个带着命令意味的字眼远比安慰来得有效,白疏桐乖乖“嗯”了一声,便不再动弹,任由邵远光摆弄。
伤口消了毒,邵远光又在药箱里找创口贴。他低头翻着,看似漫不经心地和白疏桐说:“我不知道你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很难面对,就暂时不要想了。”
他的开导和别人口中的那些鸡汤不太一样,很难面对就暂时不去面对,这说白了像是一种逃避。
邵远光似乎是看出了白疏桐的不解,边撕着创口贴的包装边解释:“人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逃避就是一种。”他说着,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逃避这样的事情他向来很拿手,也不枉费在这里传授经验了。
邵远光想着摇了摇头,又改口道:“当然,你要是有勇气面对,那就更好了。”他说着,帮白疏桐贴上了创口贴。
他神情上的细微顿挫被言语和动作掩饰得很好,白疏桐想着自己的事情并未察觉。她心里权衡了一下,决定按照邵远光说的,暂时不去想它。
白疏桐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邵远光收好东西,合上药箱的时候眼睛一撇,看见了药箱角落里躺着的一个东西。
那东西不大,形状方方正正的,简陋的包装上边还印着“江城大学学生会友情赞助”的字样。
邵远光手里动作一滞,稍许停顿后,将药箱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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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避孕套将邵远光的思绪拉回到了情人节的那天晚上,但只需顷刻,他便又回过神。
情人节那晚白疏桐的恶作剧他本不会上心,但却因为院长郑国忠的慷慨,他捉住了那次恶作剧的罪魁祸首。
邵远光看了眼身边的白疏桐,放好药箱,起身道:“不想回家就在这里住下。”他说着,指了下里屋,“你睡卧室,门可以上锁。”
白疏桐愣了一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邵远光的言下之意。
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邵老师,我相信你的为人。”
“还是锁好。”邵远光淡淡笑了一下,眸光里的狡黠一闪而过,难以察觉,“我说不准会破门而入。”
一杯牛奶、几句话、一张创口贴,两人间的距离莫名被拉进了。白疏桐此时早没了原先的胆怯,知道邵远光是在说笑,便也跟着一笑了之。
今晚,如果不是邵远光,她不知道要如何熬过。
“谢谢。”白疏桐说。
邵远光听了挑挑眉,全盘照收。他看着白疏桐进了卧室,这才坐回到沙发里,重新拿起茶几上的期刊。
早先他看到的那一页折了角,那篇文章的题目此刻显得扎眼——“her?”(征服她或是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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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白疏桐是被刺眼的晨光唤醒的,醒来后,入鼻的是清淡薄荷的爽朗气味。
白疏桐把头闷在枕头里,大吸了一口气,脸也跟着红了起来。昨晚她进了屋倒头就睡,竟然没有意识到,这屋里上上下下都充斥着邵远光的气息。
她起身嗅了嗅自己身上,这气息的渗透力极强,包括现在的她,已被邵远光的味道沾染了。
经过了一晚,昨天换下的衣服已经干透。白疏桐换了衣服回家收拾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去了办公室。
虽然邵远光早上给她留了言,准了她一天的假期,但面对空荡荡的房子,白疏桐难免心烦意乱,还是找点事情做比较容易忘记昨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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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疏桐到了办公室,正巧余玥在屋里指导邵远光处理报销事宜。
看见白疏桐推门进来,余玥不由埋怨:“你怎么才来呀?让邵老师一个大教授在这儿贴□□,合适吗!”
白疏桐看了眼邵远光桌面上凌乱的各种票据,犹豫了一下,一个“我”字还没说出口,邵远光那边倒是先开口了:“我让她出去办事的。”
办事?余玥将信将疑地看了白疏桐一眼。
白疏桐感受到了余玥质疑的目光,便匆忙躲开了眼神。
昨晚的事情说什么也不能让余玥看出破绽,要是被余玥发觉了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多半要闹得全院皆知。
白疏桐心里有鬼,行迹上难免欲盖弥彰。余玥也不傻,自然看出了端倪,刨根问底道:“你眼睛怎么了?这么肿?是不是哭过?”
白疏桐支支吾吾应了两声,下意识用余光瞥了眼邵远光那里。
邵远光那边却低头整理着□□,似乎无暇顾及白疏桐的处境。
白疏桐被余玥追问得头皮发麻,正不知如何应付时,邵远光那边闷头插了一句:“你有功夫闲聊,不想着帮我整理□□?”
这话虽然是在责备白疏桐的怠惰,但她听了不由解脱,前所未有地觉得整理□□也是桩美差。
余玥那边听了邵远光的话,面色就有些不好了。她讨了个没趣,耸耸肩准备告辞,刚刚走到门口,曹枫就进来了。
曹枫莽莽撞撞地推门就进,也不看是不是有别人,张口就喊:“桐桐,吃饭了!”等进了门,定睛一看,这才笑着补了一句,“邵老师,余老师,你们也在啊?”
邵远光抬头看了眼曹枫,眉心微皱,还没开口,余玥那边像是被触及了兴奋点,看着曹枫眼睛放光,一个劲儿地笑:“哟,叫这么亲热啊?”
曹枫挠挠头,傻笑了一下:“叫习惯了。”
“知道你们俩关系好,不过外人面前,还是收敛点。”余玥看了看曹枫,又看了眼白疏桐,戏谑般地加了一句,“在院里,毕竟你们是正当的师生关系。”
言下之意,出了学院,他们就是不正当的师生关系了?
白疏桐觉得这话味道不对,急着想要开口申辩,曹枫却忙不迭应声,生生把她的辩解堵了回去。
第一次尝试失败,白疏桐第一反应便是扭头去看邵远光的表情。
邵远光已把手头的票据都转交给了白疏桐,此时表情淡漠,对刚刚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闷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看不出丝毫波澜。
白疏桐匆匆一瞥,心里不免失落,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可笑。对这件与邵远光几乎无关的事情,在他心里应该有什么波澜吗?
白疏桐心里闷闷叹了口气,余玥那边却更起劲儿了。她看了眼曹枫手里提着的便当包,笑笑,问他:“送饭来的?”
曹枫“呵呵”傻笑,挠了挠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相比于邵远光的逐客令,曹枫的就显得委婉、含蓄多了。余玥笑笑,成全他似的看了眼邵远光:“邵老师,咱们就别在这儿给他们添堵了。中午我请您吃饭?”
余玥的话无形中将她和邵远光拉到了一个阵营里,留在这里就是妨碍他俩过二人世界,倒不如一起出去吃个午饭。
这话说得高明,随意的一个邀请,显得漫不经心却又理所当然。要是平日,白疏桐一定要为余玥的机智拍手叫好。可此时她却无暇欣赏,一心只想澄清她和曹枫的关系。
她刚找到机会要开口说明,一个“不是”还没说完整,邵远光就打断了她的话。
“不了。”他回绝了余玥,但也没准备继续留在办公室。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眼曹枫,又看了眼白疏桐,淡然道,“我还有事。”说完,他回手勾起外套,先一步出了办公室,只留下了一个冷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