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死者自杀前和自杀时所看的直播,结合街道店铺监控拍摄的模糊画面,经过详细调查,可以确认死者确实为自杀.自杀的原因,猜测是死者与儿子相依为命,只为儿子而活着,因为看到儿子身死的新闻而自杀."
"上吊后又因为听到儿子没死,所以才挣扎得比一般人厉害."上吊自杀是最古老的自杀方式,因为死时极为痛苦,且死相难看,一般人已经很少选择了.
宋溪的母亲宋妈因为挣扎得太厉害,太想活,死相反而更惨烈,眼睛凸出,几乎要脱出眼眶,舌头伸得很长,脖子上青紫痕迹以及自己用手抓绳子产生的伤口,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恐怖无比,无法直视.
宋妈的不甘,自杀时的决绝和上吊后想活的决心,最后的死不瞑目,在她的尸体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来到现场的警察有老有少,那些见过无数死人的老警察,看到宋妈都忍不住摇头,更不要说那么新警察,他们连看都不怎么敢看.
宋溪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摇摇晃晃进屋看到宋妈时,警察已经简单把宋妈收拾了一下.可是无论怎么收拾,也依然无法掩盖那一份惨烈.
宋溪呆呆看着面目全非的宋妈,直直往后倒去.
醒来知道事实后,宋溪在那一难言的寂静中,呆滞了几分钟,目光空洞看了几秒钟脸色大变的张柒后,下了担架床就走.
最后,是救护车将他送回了家.
宋溪陷入了昏迷中,他自己下意识控制的昏迷,他自己不想醒来,不想醒来接受这样的现实.也许他内心深处渴望的,是假死变成真死.
在宋溪无止尽的昏迷中,梦着打一场漂亮翻身仗不顾一切的张柒.信誓旦旦说要负责的张柒,成了众矢之的.之前她做的报道.被人一一翻了出来,在学校宋溪离开后,被情绪激动愤怒的学生丢了东西,愤愤骂声中逃走的她,逃出了学校,却逃不出媒体,网络无孔不入的骂声.
对记者的讨论和反思也随之展开,朱瑾对张柒的那一句警告语,引出了无数的记者守则.
在被似是而非的新闻占据市场的年代.这样的讨论和讨伐,可以永无止境.
朱瑾却不关注这些热闹,因为她知道,这些不过一时的,等热度过去,一切照旧,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宋溪和宋妈走上这一条路.
在对记者这个职业的讨论热潮中,朱瑾收到了一份请柬,来自‘商陆’的请柬,他要再婚…不.是他要真正的结婚了.
‘商陆’的婚礼,来得比预料中早,又觉得理所当然.
‘商陆’自己亲自来送的请柬.和一个娇小的圆脸女子,美好而单纯,如同曾经的赫连真.
‘商陆’和未婚妻来学校将请柬送给朱瑾,随后漫步离开,立志要在校园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朱瑾看的是可有可无跟在‘商陆’身边的商陆,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或者说是很久没注意到他了.比起从前那被恨意笼罩或者恍恍惚惚飘荡,如今的他,已经平静了许多.
‘商陆’和未婚妻走了.他却跟在朱瑾身后,有一句每一句的唠叨着.
"我都没地方去.不想看到真真,也不想看‘自己’."
"…我觉得自己就是疯子.我竟然羡慕你,你说过你后来是陪着伯父过来的,你可以陪陪伯父,我却连父亲都陪伴不了."
"整日无所事事,就这样过着…时间过得真的好慢好慢,我以为已经过去好多好多年了,可其实才一年多…"
"我怎么死不了呢…"
最后,是朱瑾嫌他话太多,默念‘消失’让他消失了.
‘商陆’的婚礼,朱瑾没去参加.
想不到的是,没过两天,朱瑾又收到了婚宴请柬,来自赫连真的婚宴请柬.
新郎是某内阁的儿子,和没真正履行女王职责,却以平民女王形象一直坚持做慈善,形象慢慢好转的赫连真,算是一场各取所需的政治联姻.
朱瑾没多关注,注意力大半放在宋溪身上.在过了二十天,记讨伐者的余热过去,在赫连真即将举行婚礼的新闻宣传中,宋溪突然醒了.
伤口早已养好,宋溪醒来当天,就是可以出院的.
宋溪昏迷了二十天,醒来,那双眼却仿佛过了二十年,宋溪的身体依旧年轻,可他的眼,却年轻不起来.
朱瑾站在病房门口看到宋溪,忍不住愣了愣.
"朱瑾医生,快进来坐."宋溪看到朱瑾时,先打了招呼,"多谢您来看我."
"不要客气."朱瑾进了病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瑾医生,您喝水."宋溪给朱瑾倒了水,用不符合年龄的笑容感谢朱瑾,"我还没谢谢医生救了我呢,谢谢您啊,医生."
"…不用谢."朱瑾心情沉重,完全没有救了人的轻松.
"当然要谢,您救了我,我才能活着安葬我妈妈."宋溪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我今天出院后,后天安葬妈妈,警察一直等我清醒,我也得去.[,!]谢谢他们."
朱瑾看着挂着温和笑容和他聊天的宋溪,只感觉不真实,那个真正的宋溪,没有醒来.
宋妈葬礼那一天,朱瑾并没有去.
却听说学校去了许多人,校长,老师去了许多,学生也去了许多.
朱瑾的心情一直很沉重,等赫连真突然找来时,心情就彻底阴郁了.
"姐姐,爸爸病了,可他不见我,你和我去看他吧,你去了,他会见你的."赫连真要结婚,必然需要苏木到场.可苏木自赫连真继任女王后再没见她.
苏木在那一晚搬出了王宫,搬回了他以前的家,自此谁也不见.
赫连真去找了他好几次.却一直没能见人,正暗自恼恨时.却知道了苏木生病,身体已经很不好的消息.
赫连真急了,可苏木依旧没见她,最后赫连真只能找朱瑾.
"什么时候的事?病得严重吗?"朱瑾皱眉,那一次不伦不类的‘威胁’后,苏木和她就再没联系过了.
"我昨天知道的,听重伯伯说,情况不是很好."赫连真知道朱瑾在怀疑她.只能抬出了重海洋,"重伯伯告诉我消息了,只是爸爸他不见我,你和我一起去的话,他一定会见你的.我想明天去,你去吗?"
"再说."朱瑾没答应.
赫连真看着朱瑾的背影咬牙,却没办法,只能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候着的办法.
朱瑾进了屋想了想就联系了重海洋,她和重楼分手后,因怕他内疚惋惜的眼神.她慢慢就断了以前不时问候重海洋的习惯.
重海洋很快接了电话,瘦了许多也老了不少的重海洋,看到她依旧露出慈爱的笑.对她的态度和从前无二,关心了一番,就主动说起了苏木的病情.
苏木的情况确实不好,自从赫连蓝离世后,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越来越差,到了这时,已经很不好的.
"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你爸爸他…自己不想活了."重海洋表情沉重.看着朱瑾劝道,"你来看看他吧.不为其他,只为他走后.你们父女两能少些遗憾."
"哎,好."朱瑾低下头应了.
她一时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可她会去看苏木,愿意陪他走完最后的旅程.
她对父亲的执念太过重,影响了对苏木的态度,太过渴望,也就太过苛求,容不得一丝不好.
苏木从前偏心赫连真,不好,可她又何曾对他公平过,不过半斤八两罢了.
朱瑾正坐在沙发上发愣时,石韦和石上柏两父子难得一起来找朱瑾.石韦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盒,是来送宵夜的.
朱瑾和罗勒紫苏轮流上课,上课的当晚,石韦大半都会做宵夜给她吃,因为上课回来,真饿了,朱瑾也不拒绝.不过石韦和石上柏一起来,却是头一次.
"怎么了?阿姨,有什么事吗?"石韦一眼就看出朱瑾情绪不好,立刻问道.
"快坐."朱瑾也不叫阿姨,熟练拿了碗筷,递给石上柏,看着石上柏和石韦一起将粥盛好,"我爸病了,我明天要去看他."
"严重吗?"石上柏立刻问道.
"嗯."朱瑾点头,石上柏就沉默了下来,将碗端给朱瑾.
这一晚的宵夜,吃得最不愉快,都只用了一点点,还剩了一大半.朱瑾有些过意不去,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口打破沉默问石韦,"今晚的粥是你爸爸煮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阿姨?"石韦惊奇.
"当然吃出来的."朱瑾对味道其实很敏感,石韦和石上柏两人做的饭菜口味相近,可她很容易就分得出来.
石韦这一段时间给她送来的吃食,一半是石上柏做的,她也知道.
石上柏听了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挑眉.
"阿姨厉害,我自己都吃不出来."石韦则竖起大拇指,"我现在正在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路飞奔."
石韦凑趣逗朱瑾,朱瑾听了就笑了起来,又说了几句话,气氛慢慢就好了.
"等方便的时候,我也和阿姨一起去看亲王爷爷,好不好?"等要回去时,石韦突然问道,"听爸爸说,爷爷以前还是他的老师."
"好啊."朱瑾顿了一下点头.
"明天去吗?"石上柏问.
"嗯,早上起来就去."朱瑾点头.
"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们."石上柏点点头,习惯性嘱咐.
"好."朱瑾点头,送他们从后门离开.
第二天,朱瑾出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赫连真.
最后,两人还是一起了.
他们出发差不多十分钟后,华都城东部一大厦突然发生爆炸.
带来这场死了一千余人,大厦内无人生还的惨案的是宋溪,那死的一千余人中,有宋溪自己.
安葬了宋妈后,宋溪用家里所有的存款买了炸弹,找到张柒工作的大厦,身负炸弹前往大厦,按了开关.
毫无预兆的爆炸惨案,.[,!]就在这样平静的清晨发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