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净打探回来的消息自然是不好的,连她的父亲都暗示林旸太过于莽撞了,盐政本就触及很多人的利益,更何况要做一个变革者,自古以来变革者有那个有好下场了。
顾净旁敲侧击了一句,林旸只是一味逗着掌珠,随口回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净也就不敢多劝,林旸却在心里暗叹一口气,他不指望顾净那样能够像母亲那样是父亲的贤内助,顾净若是没有贾敏那样的心性和见识那就不要插手他的事情了,只要照顾好内宅的事情,林旸就很满意了,可是现在随着他们成为夫妻的时间变长,彼此之间也熟悉了解了,最主要的是顾净生下了掌珠也算是在林家站住了脚,顾净就想着知道林旸的事情,虽然是一片好意,可是林旸并不喜欢。
林旸总觉得自己能够为家人遮挡风雨,让黛玉接触政事是因为黛玉聪慧通透想要她开阔眼界,可是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插手政事,他觉得顾净只要料理好家事照顾好掌珠就可以了,朝堂之上本就浑浊不堪,林旸并非是圣人君子,自然会使出一些手段,他想要在顾净和掌珠面前表现的正派一些,自然不希望顾净沾手。
他并不擅长对顾净说这些,便想着找个时间和贾敏说一声,让贾敏和顾净谈一谈,贾敏知道了林旸的意思,犯了愁,说的轻了吧,敲打不了顾净,说的重了吧又成了责骂顾净了。
黛玉在一边看着贾敏发愁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贾敏轻拍她一下嗔道:“我在这里发愁的很,你倒是自顾自乐,你别光顾着高兴,我可是知道的你哥哥往日跟你说些政事,可现在他又嫌弃自己的媳妇管着他了,这就是做妹妹和做媳妇的差别,日后你嫁了人,在阿峥面前可别这么聪明,得会装傻才是。不仅在外人面前还是在他面前都要全了他的面子才是。”
黛玉听到贾敏提到穆峥,忍不住红了脸,在贾敏身边撒娇道:“不是说哥哥和嫂子的事情么,怎么又攀扯到我身上了。而且我自来是不会装傻的,与其装做不知道还不如就不知道呢。”
贾敏知道黛玉虽然对男女之事还是有些懵懂,不过好歹知道夫妻之间该如何相处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不再说教黛玉,盘算如何和顾净说。可是一扭头见黛玉一脸若有所思,随口问了一句,黛玉答道:“至亲至疏夫妻。”说完之后才觉得自己失言了,忙掩了口。
贾敏明白了黛玉的意思,林旸和顾净是夫妻本该是最为亲密的人,可是林旸对顾净有什么不满却不直接告诉她,反而让自己这个做婆母的旁敲侧击,太过于疏离了。如果是自己的女儿遇到这样的一个夫婿,贾敏肯定是心疼自己的女儿的,可是现在贾敏却心疼自己的儿子,林旸在外面已经焦头烂额了,她不想林旸在操心家里的事情,而且相对于别的人,林旸已经做的够好了,洁身自好,尊重发妻。
既然舍不得让林旸改变,那就只能让顾净去改变适应林旸,贾敏下定了心思让人唤了顾净过来。顾净是带着掌珠一起来的,她也察觉到林旸的不悦,却不知道如何惹得林旸不悦,说起来也可笑,相较于去询问林旸这个丈夫,顾净更倾向于向贾敏求助,因此听到贾敏让人去叫她,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黛玉抱着掌珠出去了,留下了贾敏和顾净,顾净一咬牙把她惹得林旸不悦的事情说给贾敏听了,贾敏拉着顾净的手道:“外面的事情不干净,他们爷们不想我们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再说了,男主外女主内,你现在知道了他不喜欢说些政事,不喜欢你插手政事,日后你记着不做就是了,这政事本就是他们男人家的事情,让他们操心就是了。这样他们才觉得你信任他,依靠他。”
顾净道:“可是外面的事情也会影响内宅的,如果不知道,心里总是忐忑的很。”
贾敏问道:“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顾净愕然无语,贾敏继续说道:“不过是在一边干着急罢了,又不能真的替他们上阵杀敌,引经据典。
贾敏叹口气道:“即便是林家真有灭顶之灾,可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不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与其那样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顺着他们外头的意思来,不过这可不是让你真的什么都不管都不问了,平日里不闻不问,可是真遇到了事情还得你雷厉风行做出决定才是。”
夫妻相处之道本就因人而异,林海愿意和贾敏说,贾敏就帮着端详为他排忧解难,顺着林海的心思劝说他或是支持他,林海要是不告诉她,她即便从别的途径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她只需要告诉顾净林旸不喜欢她这种行为就可以了,之后顾净该如何和林旸相处,就得顾净自己去体会了。
贾敏帮着林旸解决了内院的事情,可是外面的事情只能靠着林海和林旸解决了。
如林海和林旸之前做的打算,有人立马跳出来弹劾林海和林旸了,说林海在户部任上不善为国理财,导致国库供需,又与其子意图变祖宗之法,尤其是其子林旸竟然放纵商人重利,是在有违圣人之道。恳请圣上将其追伐罪责,以正本清源。
林海扫了一眼属名的人,不过是个无名之卒,想必是那个朝臣看不惯他,才先行让品级低的言官弹劾,以试探风向,如果皇上反对,不过是个马前卒而已,如果皇上置之不理,那么再让更多人弹劾。
林海根本就不在乎这样的弹劾,他按着圣心所做,弹劾他就是要违背逆圣意思=而行,即便是反对声音太过强大,皇帝为了平复众怒,最多是让他致仕,根本不会牵连甚至还会加恩于自己的家人。可是出乎林海意料的是林旸竟然硬生生的□□来了,众人的目光不在放在他身上,不会去注意他要求彻查私盐贩子和改革盐政体系,反而会注意到林旸让商人购买余盐。这些个儒生们都看不起商人,认为他们投机取巧,本就倾向于抑商,如今林旸来了这一下子,就是让商人明晃晃的去赚国家的钱财,那些个人肯定要把矛头对准林旸。
林旸知道了弹劾他的折子,只是冷笑一声道:“这些个书生们只想着什么国家大义,嘴上说的别谁都高尚,可是也没见着有谁为百姓为朝堂做过一件有利的事情,真是一群国贼禄蠹,沽名钓誉之徒。”林旸的话没想着瞒着人,很快传出去了,立刻就有一些老翰林被气得捶胸顿足,纷纷上书要求圣上惩治林旸这个狂妄之徒。
林旸的话依旧很是强硬:“文武百官各司其职才是正道,那些个人整日本就该修书编史,与其在这里对着不曾接触过的盐政指手画脚,倒不如老老实实看自己的书吧,好歹还能给后世留下一些典籍。今日他们看不惯盐政改革,便按着他们的法子来,若是明日他们看着一些边防之事不顺眼了,难道还能去上阵杀敌不成。”
后来闹得不可开交,一些老翰林甚至跑到孔庙里哭诉儒生里出了林旸这么一个败类,要求皇上革除林旸的功名,甚至还有人写诗暗讽林旸,顾经和顾缙只能登门劝说林旸低头,林旸的态度依旧很坚决道:“如果一味的春风化雨,那还能有什么变革,历来变革之事无不是雷厉风行的,容不得变革者有一丝一毫的妥协的。”
后史书评价林旸说他通识时变勇于任事,但其性偏激刚鸷,初步入仕途就不顾众人的反对主持了盐政改革。不过也有人指出来,林纯熙之所以这么强硬,不惧风险不怕威胁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两代帝王对其的宠爱,这也是让后世之人啧啧称赞的地方,林纯熙为相的时候几乎是独掌大权,竟然还能够君臣相得。
尤其是嘉宁帝宠爱林纯熙犹如自己的孩子一样,后世之人就开始杜撰起来,说林旸是嘉宁帝的私生子。严格说起来,这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史书上明确记载了林旸的身世闹到了康庆帝和嘉宁帝面前,虽然圣口独断,可是还是留下了给后人杜撰的余地。
一开始不过是因为皇帝迟迟不肯处罚林旸,有人心生嫉妒愤恨,喝醉酒之后调侃一句,说皇帝宠爱林旸比宠爱皇子还要过些,后来传开了去,说是林旸是皇帝的私生子,说的一板一眼。
林家为着朝堂上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去注意这些市井闲话,还是贾赦在外面喝花酒的时候听到了一耳朵,得知自己的大外甥可能是皇子后,贾赦立马花酒也不喝了,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去林家。
林海喝林旸去上朝了,贾敏接待他,贾敏看着贾赦一脸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喜气可是又一副怕别人知道强忍着笑意,而是的面孔有些扭曲的表情问到:“大哥,怎么有功夫来我们家了?”
贾赦挥挥手想让丫头们下去,贾敏见着贾赦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无奈的让丫头退下去,贾赦这才挫折手,兴奋道:“听说大外甥是皇子?”
贾敏猛的坐起来,厉声呵斥道:“大哥从哪里听来的这胆大妄为的话?”
贾赦讷讷道:”外面都传开了,说大外甥是皇上的私生子。”
贾敏掐了一下不住颤抖的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旸哥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了的,哥哥竟然说他是皇帝的私生子,哥哥是什么意思,是说妹妹我不守妇道吗?”
贾赦忙摆手道:“我不过是听上这么一耳朵而已,你生那么大气做什么。”
贾敏怒极而笑道:“哥哥要毁我闺誉了,我还不能生气吗?”
论伶牙俐齿,贾赦是比不上贾敏的,他无意和贾敏纠缠下去,丢下一句:“是我错了,道听途说,妹妹别生气了。”就落荒而逃了。
贾敏打法走了贾赦,这才觉得颓然无力,冬雪进屋见着贾敏一呆楞的模样,忙跑过去问道:“夫人,出什么事情了。”
贾敏捂住胸口,惊慌,难过,忐忑,还有一丝终于到来的轻松。她在冬雪焦急的声音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说了一句:“让老爷回来。”冬雪答应着要去了,贾敏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吩咐道:“不要让大爷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