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人这天早上起的便晚些,林旸昨晚先是送黛玉回去,后和林海谈了会话,第二天早上怎么也起不来,睡得正熟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发出嗡嗡的声音,他朝空气中挥挥手,翻了身裹紧棉被。
辛夷无奈的朝穆峥看去,表示自己是叫不起来林旸,穆峥俯身居高临下的看了微微发出鼾声的林旸,轻哼一声,拿起床头桌子上的冷茶,朝林旸脸上泼去。辛夷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发出惊讶声,她悄悄推出去吩咐小丫头打热水过来。
“啊,下雨啦。”林旸惊呼着坐直了身子,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狠狠的呸一声把嘴里的茶叶吐出来,穆峥轻笑一下不容拒绝:“我去明间等你,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收拾,有消息要告诉你。”
说完转身就走,背后却似长眼睛手一伸接住了林旸砸过来的枕头,又轻轻往后一丢,头也不回的挑帘出去了。林旸低骂了一声,被迫无奈的收拾起来。
他边打哈欠边说道:“什么消息,不能等等再说。”还很没形象的用衣袖擦了下眼泪。穆峥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待会还有事情。”林旸看他神采奕奕的模样惊讶的说道:“你怎么精神这么好,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上火的找我。”
“昨晚太上皇当着宗室的面训斥了皇上一顿,说皇上无能竟然在大节下闹出乱子来,任王子腾为京营总督,冯唐为府军前卫指挥使。”
林旸一下子清醒过来了:“这,这不是把皇帝的安危置于太上皇的手里吗?”京营下有三大营,拱卫京城,府军前卫是皇帝的近身带刀侍卫,原本是由兵部尚书兼任京营总督的,且指挥使亦是皇上的人,这下子全部成为太上皇的人了,太上皇定是不满皇上插手军政,才借机发难。
林旸忍不住感概道:“皇上太过着急了。”穆峥摇头道:“皇上也是没法子,如今四海难平,茜香、倭寇等国虎视眈眈,而朝内军备涣散,皇帝也想整饬军备以备不测。”林旸吐槽道:“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国库空虚,增加国库收入才是当务之急。”没钱没粮草,那什么打仗。
一时间陷入沉默当中,林旸双手拍拍自己的脸道:“好了,这些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你吃早饭了没有。”穆峥起身道:“你自己用吧,我先走了。”
皇帝是个能忍的,不仅能当着宗室的面请罪,还能和颜悦色的提拔施恩于自己的弟弟们,每日亲自去上阳宫侍疾,大大小小的折子都要太上皇过目,一敛锋芒。
而林家也和顾家商量好了婚期四月二十八日,婚期前一两个月男方母亲、全福人和媒人到女方家里下聘。林旸是嫡长子,贾敏自然不敢懈怠,各色都要上好之物。
杨希是媒人,陪着林旸站在大厅里,扫了一眼院子里一抬一抬的红漆描金边的锦盒,看了玉树临风的林旸,忍不住摸了摸胡须语重心长说道:“你就要成家了,日后做事要更加稳重才是,不要再让你父母操心才是。于你妻子更要真心爱重才行,虽说相敬如宾,可是人哪能对着宾客过一辈子。”
林旸笑嘻嘻的应了:“多谢先生关心。”杨希又道:“虽然行人司没什么事情做,不过里面的一些书籍文书是外人接触不到了,你要细细的琢磨才是,见微知著,别老是觉得待在那里无聊。”“知道了。”林旸无奈的答道,他在行人司很刻苦好吗,都拿出了当年参加科考的精神来学习了。
杨希还想在说几句,林旸忙道:“先生,这时辰也不早了,再不走,母亲该打发人来催了。”那边贾敏和全福人也就是项薇的母亲项章氏已经出了内远门,登了轿子。聘礼先行,轿子押后。聘礼的盒子都是专门在喜铺加工的,共六十四抬,一字铺开,打头的是宫里赐下的聘礼,红珊瑚盆景及玉如意等物,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笼子里那对生龙活虎的大雁。
贾敏和项章氏进了正堂喝茶,而顾家的宾客随着主家把院子里的聘礼看一遍,虽然是六十四抬,可是里面的东西可不止这个数,聘金六千六百两黄金,各色绫罗绸缎四季衣裳妆蟒皮子金银首饰应有尽有。宁氏算了一下,这聘礼要八万两银子,而且林家面子上顾忌自己的女儿故是六十四抬,里子上在京里可算是少有的丰厚。
贾敏将一只衔珠点翠的凤钗插到了顾净乌鸦鸦的头发里,算是结束了下聘,她早早的就告辞了,其余宾客有相熟的多盘旋一会,不熟的领宴之后就走了。
宁氏自然留到了最后,拉着陈氏说道:“这下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且不说御赐的聘礼,那林家的诚意可是十成十的,那大雁一早就在庄子上精心养着,那些绸缎尺头都是江南刚兴起的料子,头面中既有林家祖传的又有新制的,聘金也丰厚。”
陈氏道:“我自是知道之前想迂了,不过我也没亏待净儿,给她备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这些聘礼一概不留全部添进嫁妆里。林家也不亏什么.......”宁氏好笑道:“合着你还想着克扣聘礼不成,什么不亏,这一出一进的,可是成了净儿的私产,婆家人是无权动用的,林家这是给咱们顾家做脸面,你得知道好歹才是。”陈氏垂下眼眸听着。
宁氏知道这个弟媳是个左性的,也不在劝她,幸好侄女不是个糊涂的,在自己家中住了些日子,把道理掰碎给她说明白给扳回来了,若是侄女跟陈氏一般,她拼上脸面也得解了这门亲事。她撂下狠话:“这是顾家和林家结亲,合两姓之好,内里又有宫里的意思,你也是做主母这么多年了,自然知道孰轻孰重,若是有什么差池,甭说你家老爷就是族里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陈氏终究是听进去了,家里的庶务已经交给了长媳,若是女儿婚事有什么差池,她可就在家里立不住了。宁氏又道:“净儿快出嫁了,姑娘家定然忐忑不安,咱们都是过来人,你平日里多劝劝她,想来你这做母亲的也该知道什么对她好,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你也心里有数。”宁氏见她神色比之前恭谨,这才满意和陈氏絮叨了几句就离开了。
贾敏回到家后,打趣了林旸几句,就早早歇了。
第二日一早还没梳妆时,见到徐华家的捧着一封信急匆匆进来,忙问道:“可是江南那边的来信。”徐华家的点点头,贾敏顾不得别的拆了信看起来,徐华家的见她眉头皱起来,问道:“那边说了什么。”贾敏轻叹一口气:“也是个狠心的,只说恭贺我儿子大喜,奉上贺礼等等。”
徐华家的劝道:“郡主也是怕大爷身份暴露罢了。”贾敏摇头:“她是冷心冷意而已,再不济做件东西或是捎几句话。”
徐华家的道:“我倒是觉得这事情是夫人做错了,在郡主心里,大爷就是咱家的孩子,她和大爷的缘分以了,何必再有什么纠葛牵扯。”贾敏辩解道:“这是旸哥儿的终身大事,我告诉她这个生母有什么错了。”徐华家的轻笑上前帮她梳妆道:“是我说错了,夫人也是想全了他们的缘分。”
贾敏泄了气:“我何尝不知道就这样平平静静下去不打扰她才是好的,可是我一想起旸哥儿,若是....没有那些事情,他就是......再说了我也是心疼她这么多年孤零零的一个人,虽不能让旸哥儿光明正大的叫她一声母亲,可是旸儿回去祭祖的时候能够领着新妇去拜见她,日后,旸哥儿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
贾敏捂住了胸口道:“我总觉得瞒不了旸哥儿一辈子,他的身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露出来,到时候于他而言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徐华家的道:“夫人是杞人忧天了,这世上知道大爷身份的人也没几个,这么多年都瞒下去了,之后难道瞒不下去不成。”
贾敏面带忧愁:“你也见了宫里赏的东西,面上说是犒劳老爷在江南任上的功绩,可是有的却不是我们这等人家能用的东西,分明是王府才能用的。”贾敏的声音越来越轻,她能感觉到皇帝对林旸的宠爱,虽然不打眼可是却让她心惊。
徐华家的眼皮一跳劝道:“您方才还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呢,可是照宫里的意思多半是福呢。”贾敏神色好起来,故作轻松的说道:“你说的是,皇上和先皇后先太子感情深厚。日后,若真有那一天,我只望旸哥儿好好就行,不要因由天潢贵胄落到官宦之家而心生怨怼。”
“大爷是什么人,夫人还不清楚么,大爷可是打心眼里孝顺老爷和您,疼爱姑娘二爷,满京里哪能找到像大爷这样的好的孩子。”“真是如此,我才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毕竟这事情揭发出来对他伤害最大。”贾敏看向窗外,神色晦暗不明,“他选什么我都不会怪他。”徐华家的默默的将玉簪□□贾敏的头发里。
贾敏刚收拾好,正准备让人去喊黛玉和林昀吃饭,有贾家的人上门送信,说是宁国府的媳妇秦氏没了。徐华家的听了暗道真是万幸,若是早一天撞上了大爷下聘之日那才是晦气呢,不过这秦氏年纪轻轻怎么突然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