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卿和吴夫人告了别就回去了,路上盘算着回去好好跟孟钧告上一状,什么侯府小姐公子,一个个都是心思龌龊的混蛋,想来想去,都是孟钧不好,没事把自己弄那么优秀,引来一群妖魔鬼怪惦记。
然而锦卿的打算落空了,她刚回到家里,书娟就跑来跟她说,中午的时候宫里突然传了圣旨,说是边境来了加急文书,吐谷浑情况有变,边境情况紧张,孟钧和孟保连中饭都没吃完就被召唤走了,直奔边境。
书娟说着就哭起来了,她知道孟保是军官,早晚会再去战场,可没想到成亲才这么几天,两口子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就这么分开了。万一边境打了起来,刀枪不长眼的!
锦卿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拍了拍书娟的手,陪她说了会话,天色不早了,她想进宫也来不及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晚上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黑夜里只有她的呼吸声和风吹过窗棂的声音。
她心里明白会有这么一天,孟钧既然享受了将军的尊荣,等到情况紧急的时候,随时都要撇下她去驻守边境,比起那些长时间在边境驻守不得和妻儿团聚的人来说,她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然而道理想的明白和实际接受这个情况,是两码事,她很后悔今天去了吴府,孟钧走的匆忙,和她连道别的时都没有,一旦爆发战事,孟钧有个什么万一,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
表面上锦卿比书娟冷静,然而心里却似在油煎一般,闭上眼睛,什么样的稀奇古怪的可能性都往她脑袋里钻,片刻不得安宁。
锦卿越想心中越惶恐,一颗心在寂静的夜里跳动的分外沉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荷花在外间听到了响动,怯生生的问道:“夫人,可是要喝水?”
“不用了。”锦卿连忙答道。
看着头边空落落的枕头锦卿心里烦闷,情不自禁的一巴掌拍了上去,嘟囔道:“这下好了吧,人都跑不见了,谁也抢不走了!”
看到枕头被她拍的凹下去一块,锦卿又有些心疼,连忙把枕头拍平了换过了孟钧的枕头重新躺倒了床上,枕头上还留有孟钧的气味,是她熟悉的,让她安心的。
就在锦卿闭上眼睛要入睡之际,她突然一惊,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离不开孟钧了?
荷花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夫人,要我进来服侍吗?”
锦卿重重叹了口气,颓然倒了在床上恹恹的说道:“不用了,你睡你的吧。
锦卿初为人妇时,对于她和孟钧的婚姻设想是这样的,孟钧对她好,她也对孟钧好,两个人最好的结局就是一直这么亲亲密密的过下去,直到一方辞世。
然而人心总是会变的,尤其是男人的心,锦卿又是个向来喜欢给自己留后路的人,等她和孟钧都到了中年婚姻经历了几个X年之痒,中年危机什么的,难保孟钧还会这么好、这么专一的对待她。
这些都是顾瑞雪敲打过她的,那时候她就在想,若是真走到这一步,她也不怪孟钧婚姻是两个人的,出了问题都有责任,以她这样的个性,到时候她离开了孟钧,还能一个人洒脱的,好好的过日子。
只不过现在,事情不是她能掌控的,她已经离不开孟钧了,这种不能掌控未来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锦卿心中一片心惊胆战,干脆把头下孟钧的枕头抱进了怀里,心里才稍微安生了一点。
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锦卿终于睡下了,第二天早上被雷嬷嬷叫醒的时候,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因为要进宫见皇后,少不得打扮一番,雷嬷嬷费了老大的劲,抹了无数层的粉,才勉强遮住了锦卿眼袋上的暗青。
然而还没等锦卿穿上诰命的朝服,荷花就小跑过来,说钱姨娘和锋大奶奶带着勇郎少爷来了,在门口等着,新换的门房机灵,没立刻放他们进来。
这么快就等不及了?锦卿暗道,也是,孟老爷子缠绵病榻够久了,都一个月了。
孟老爷子也很郁闷,他何尝不想赶快好起来回家,可惜他现在连床都下不来,每当他感觉自己要好起来的时候,一觉醒来又是一身大汗,身子又虚了。
孟老爷子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当初就不对自己下狠手了,这下可好了,那一桶冷水害的自己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天天有气无力,咳嗽低热,人估计是死不了,可也没什么好活的,就算现给他几个漂亮丫鬟,他也有心无力了,郁闷死人!
钱姨娘见孟老爷子很久都没往家里传递消息,像是在将军府人间蒸发了一般,终于坐不住了,假惺惺的带着勇郎和大儿媳妇,提了几盒糕点来看望孟老爷子。
锦卿只得先去迎了他们,下午再进宫问边境上的事,雷嬷嬷把锦卿的朝服小心的收了起来,锦卿也换上了平时的衣服。
钱姨娘三个人小心拘谨的站在院子门口,锦卿和他们没什么话好说的,直接说道:“公爹的病还没好,我带你们去看看他。”
钱姨娘心中疑惑,看锦卿今日脾气不大,壮着胆子问道:“二奶奶,老爷子的身体平时一向都很好,极少得病,怎么这次病了这么久?”
锦卿悠悠笑道:“姨娘这话问的蹊跷,说起来老爷子还是在孟府的时候生病的,老爷子又是姨娘伺候的,怎么病的这么厉害姨娘难道不清楚?”在你那里生病的,那就是你伺候不周到。
钱氏心里一哆嗦,上次锦卿带人像土匪一样冲进孟府捆人发卖实在过于威武,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她就明白了,在锦卿绝对的实力面前,她那点自以为是的伎俩和逼迫手段,是多么的上不得台面,她想使手段,锦卿直接大军压境把她给灭了。
不能硬碰硬啊!只能指望老爷子给力了,这是钱氏的血泪教训。
钱氏赔着笑,“妾身又说错话了,该打该打!这不是关心老爷子的病情么,一时口误,我不会说话,二奶奶莫要和我一般见识!”
这话说的还算中听,锦卿微微颔首,笑道:“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不比年轻的时候,我们照顾他要更加的小心了。老爷子的身体之前也许很好,可凡事都有个积累的过程,之前不注意身体,如今又个小病,积累下来的问题全爆发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是这个道理,只能好好调理了,总会好起来的。”
钱氏想起孟老爷子天天眠花宿柳,通宵豪赌,身子不垮才怪,心里也信服了几分,甚至盼望着他多要来些银子,然后迅速的上西天,再也别回来祸害人间了。
钱氏又恭维了锦卿几句,无非是夸赞锦卿医术好什么的,锋大嫂子被锦卿一个耳光扇的心有余悸,老老实实的抱着勇郎在钱氏身后不吭声,她没钱氏那么厚脸皮,被人打了脸还能热切的再贴上去。
临到孟老爷子院子门口,锦卿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驻足笑道:“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姨娘和嫂子,上次公爹说丫鬟伺候的不合他心意,我就把她们都卖掉了,这不是得买新的么,给了公爹两千两银子,打算让公爹丫鬟的,只是爹一直卧病在床,我说让姨娘过来把银子拿走去采买丫鬟,爹总觉得自己马上就快好了能回家了。”
钱姨娘和锋大嫂子惊的两眼发直目瞪口呆,脑子里阵阵回响着“两千两”,多大一笔巨款啊!
钱氏首先回过神来,抹了把脸,一张脸笑成了灿烂的菊花,道:“二奶奶实在是太客气了,那几个丫鬟平时不好好干活,专门走邪魔歪道,早该发卖掉了!”
锦卿笑了笑,抬手道:“到了,我们进去吧。”
孟老爷子还躺在床上哼唧,两个勤快的小厮在一旁伺候端茶擦汗,把他伺候的很是周到。
钱氏一看孟老爷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立刻就泪如雨下了,老梨花带雨的娇声叫道:“老爷,你怎么样了?”
锦卿哆嗦的鸡皮疙瘩掉落一地,看钱姨娘这架势,这悲痛欲绝的哭腔,怎么就跟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似的,突然又想到孟钧刚走,自己这么想多不吉利,连忙刹住了自己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的思维。
孟老爷子不满的哼唧了两声,表示自己还活着,眼泪先省着,留着办丧事的时候用吧。
锦卿也看不下去了,称自己还有事,让他们有话慢慢说。
锦卿一走,钱氏立刻擦干了眼泪,摸了摸孟老爷的额头,再试了试自己的,低热,不烫手,然而足以让人难受的躺在床上哼唧了。
“老爷,这袁锦卿不是太医么,怎么治了这么久都没好啊?”钱氏忧心忡忡。
孟老爷子也觉得不对劲,可他的药每天都按时喝,喝完之后就觉得身体好了不少,身上暖烘烘的也有力了,头也不疼了,然而睡一觉起来后又恢复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