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和阿喜阿巧都被胡氏安排做了方采蘩的陪嫁人员,自然是一道来了陆家。而方修文用惯了老牛头,一时间还不想放他走,好在陆方两家紧挨着,老牛头两口子不至于被分开。
新房里除了于氏母女,方采蘩自己的三个陪嫁,喜婆,媒人连氏之外,还有谢家以及申家的女眷并其他几个西北下来的将领的家眷,人比较多,所幸新房比较大,倒是不显得拥挤。
方采蘩被喜婆慢慢搀扶着在新床上坐下,然后喜婆端着装满花生莲子红枣之类东西的笸箩,开始一边念叨着“撒帐东,早生贵子传家风”之类的吉祥话,一边抓起笸箩里的东西往喜床上抛洒。
方采蘩蒙着盖头看不到,只感觉到花生枣子之类不断地打在头上身上。喜婆长篇大论地终于念完,笸箩里的东西撒完,撒帐仪式完成。
“揭盖头,揭盖头,这里可是有几个人从来没见过新娘子,都急着一睹新娘子芳容呢。”连氏大声嚷嚷起来。“我看最着急的还是新郎官吧。”吕氏笑着打趣,其他人跟着哄笑起来。
陆骥憨笑了两声,心里却想这话也没说错,自己还真着急看到蘩姐儿的脸了。因为依照规矩,婚前这一个月,即将成亲的男女是不能见面的,他早都憋得不行了。
喜婆一招手,陆家的婆子取来绑着红绸的喜秤,喜婆将其递给陆骥。陆骥轻轻伸过去,干脆利落地一挑,蒙在方采蘩头上大半天的大红鸳鸯戏水盖头稳稳地落在了远处的炕上。
光线猛然一亮,方采蘩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正好对上陆骥黝黑的眼眸,只是这家伙的嘴角怎么在微微颤抖,一副忍笑的模样。方采蘩忍不住悄声道:“你,你笑什么?”
陆骥终于撑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低声道:“怎么涂成了这番模样,我都要认不出你了。”方采蘩郁闷了,正要说你当我愿意,大家都说要涂这么多粉,我有什么办法,就听得旁边的于氏呵斥道:“这个大郎,新娘子都这样打扮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其他人却都看直了眼睛,尤其是第一次见到方采蘩的那些将官的家眷,不住嘴地说着诸如“真好看”“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娘子”“难怪能嫁给陆大郎”“男俊女俏天生绝配”之类的话。
一旁的喜婆笑道:“该喝交杯酒了。”陆家的丫头早已经将装着酒壶酒杯菜肴的托盘放在了桌上。喜婆将两个杯子都倒满了酒,然后给新郎新娘一人塞了一杯在手,指使着两人凑近勾手喝完。
方采蘩从来没喝过酒,入喉只觉得辛辣无比。陆骥见她一张俏脸皱成了一团,知道她很难受,忙夹了一筷子菜伸到她嘴边。陆骥做这个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忘记了旁边可是有好些个“电灯泡”。
方采蘩却很清醒,赶紧说自己来,然后抢过筷子。可惜已经迟了,边上连氏哈哈大笑,指着陆骥道:“今日可真是开了眼界了,没想到新郎官这般疼新娘子,这才过门就这般体贴照顾。”其他人纷纷附和。
陆骥给闹了个大红脸,方采蘩也羞臊得耳朵根都红了。好在她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即便脸赛红绸旁人也瞧不出。
申衡的一个婶娘笑着对雷三姑娘雷琼英道:“衡哥儿媳妇,咱们素日里都说衡哥儿疼媳妇,不过如今瞧着,他比绝尘将军还是差些。”雷琼英脸一红,娇嗔道:“三婶您可是做长辈的,这么当着人取笑晚辈合适吗?”
众人取笑的功夫,喜婆已然拿过剪刀,干脆利落地将方采蘩和陆骥的头发各自剪了一小缕,然后打个结连在一起用红绸捆了装进一个雕花檀木匣子里。结发好了,整个婚礼仪式就算完成。
然后连氏招呼大家出去吃席,留下婆子丫头照顾新娘子,陆骐却不肯走,说自己要陪着大嫂。于氏知道她素来喜欢黏着方采蘩,吩咐她不准瞎闹方采蘩之后,就随她了。
陆骥磨磨蹭蹭的捱到最后,板着脸叮嘱自家的婆子丫头,好生伺候好新娘子,不可有丝毫怠慢。又让张婆子和自家的一个婆子去厨房拿热乎的饭菜给方采蘩吃,说她大清早的起来折腾,这会子肯定饿了。
陆骥在家里大多是冷着一张脸,下人们都有些怕他,对他的交代自然是唯唯诺诺地应承。
陆骥转身面对方采蘩的时候立马换了一张脸,柔声道:“赶紧将头上这劳什子取下来,我瞧着都替你累得慌。还有你这脸,若是不舒服,就叫她们打水来洗掉吧。我要去席上敬酒去了,要一阵才能回来。你要是闷得慌,那边有我这阵子新给你买的游记和话本,你翻看着解解闷。”
罗里吧嗦地连陆骐都看不下去了,小姑娘推着自家大哥:“走走走,大哥,外头宴席上可是在等着你去敬酒呢,你再磨蹭回头爹爹要生气了。你放心,我会陪着大嫂,不会叫她觉着闷的。”
陆骥走后,方采蘩立马让阿巧给自己卸下头上那些繁琐的首饰,头发也从新梳了个简单清爽的,斜斜地插了两只当初定亲时候陆家送的玉簪子了事。
陆家的婆子和张婆子一道端来了热饭热菜,方采蘩拉着陆骐一道吃,姑嫂两个吃完又歪在炕上说着悄悄话。陆骐捡起原先被陆骥挑落在炕上的红盖头,指着上面的鸳鸯道:“这眼睛都像是绣活了一般,瞧着应该不是大嫂的手艺,恐怕是采菱姐姐帮你绣的吧。”
方采蘩一指头戳在小姑子的脑门上:“这人精子,居然瞧出来了。哎呀,连你都瞒不过,别说婆婆了。”陆骐嘻嘻笑道:“大嫂大可不必担心,我娘自己那手稀烂的针线女红,哪里好意思挑你的刺。”
方采蘩又问陆骐,上次方采菱交代给她的针线任务可完成了。陆骐缩了缩脖子:“还没,我连荷包都不能让采菱姐姐满意,更何况枕套。修了一朵牡丹花儿,连我自己都不大满意,叫采菱姐姐看到了肯定又要说我笨。”
方采蘩笑:“菱姐儿惯爱吹毛求疵,你别按她的高标准要求自己,不是每个人都有她那种天分的。其实我觉着你上次做那年年有余的荷包就已然不错了。”
陆骐惊道:“大嫂怎么知道我做了这个荷包?”方采蘩笑:“我上个月去远哥儿院子,在他书桌上瞧见了,问他,他告诉我说是你过年时候送给他的。”
“呃,这不娘之前我都给她做了两个了,大哥又有你给他做。爹爹莫叔叔和二哥都不爱佩戴这东西,我练手做的总不能就这么放着,就给了方志远一个,横竖他不会嫌弃。因为怕采菱姐姐再次笑话我这么丑的东西也好意思送人,就让方志远在家里别戴,去了学里才挂上。”陆骐神色忸怩地解释。
方采蘩笑着表示理解,告诫小姑子像她这种官宦人家的姑娘,不用靠着针线女红挣钱,不必要过高地要求自己,有那时间还不如看看书,陆骐觉着深得我心,连连点头赞同。姑嫂两个相谈甚欢,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天黑了,估摸着那边的喜宴很快就要散了,陆骐知机地告辞走了。方采蘩洗漱完毕,换下了外头的吉服,然后在书架上找了一本游记边翻看着边等着陆骥回来。
宴席散了,送走了宾客,陆骥回了新房。方采蘩见他脸色有些红,担心他喝多了,打算喊人去给他准备醒酒汤。陆骥却摆手说不用,说自己根本没醉。方采蘩见他眼神清亮说话思路清晰,确实是没喝醉就罢了,只是喊人打来热水。
陆骥从小就没下人伺候,此后去了军营更是什么都靠自己,养成了不喜欢不相干的人在身边的习惯。婆子将热水准备好后,陆骥一挥手让大家都下去,说新房不用人伺候,外头也不要人值夜,大家只管安心去歇着。陆家的下人是知道自家少主子脾性的,顷刻间都退了出去。
阿巧阿喜也低头往外走,张婆子犹豫了一下,走到方采蘩身边,贴在她耳朵边说了句话,又指了指衣柜。方采蘩脸色僵硬着点了点头,张婆子才放心地走了出去,并随手关上了新房的门。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陆骥嗖地飘过去将房门栓上,然后飘回来,一把抱住方采蘩,本想在她脸上狠狠亲上两口,想了想又忍住了。自己虽然没醉,可到底是满嘴的酒气,别熏着了新娘子。
可他双手却舍不得放开,上下打量着新娘子,笑道:“还是这样的蘩姐儿瞧着舒服,往后那些什么粉儿呀胭脂啊都不要用了。你又不是那种长得丑的,需要靠那个扮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样的你才是最好看的。”
方采蘩其实对接下来就要发生的事情很害怕,为了掩饰这种紧张,她做出嫌恶地样子扇着手道:“知道了,我本来就不喜欢用那些东西。你这家伙,满嘴的酒气,晕死人了,还不赶紧去洗漱!那个,衣裳我都给你准备在那里了。”
“是,小的谨遵娘子指令,这就去洗漱。”陆骥嬉笑着说完之后,冲入后面的耳房。”洗漱回来之后的陆骥外头的衣裳都换下了,里头穿的是方采蘩原先给他放在耳房的茜色中衣。
新郎官自己平日里穿的都是月白色,素色之类浅色的中衣,平生头一回穿上这种红色系的中衣,真是浑身不自在。见方采蘩盯着自己看,陆骥忍不住抱怨道:“蘩姐儿,你怎么给我准备了这种颜色的衣裳,怎么看怎么古怪。这种衣裳你自己穿着也就罢了,怎么非要让我和你穿得一样。”
这中衣是方采蘩特地为今晚精心准备的,没想到却被新郎官给嫌弃了,方采蘩只能暗自感叹和没有情侣衫概念的古人沟通就是困难。她一边暗自吐槽一边道:“你不喜欢的话那就别穿,换上你自己那些旧的好了。”
陆骥见新婚妻子似乎有些不高兴,忙一把抱住她道:“我只是觉着有些奇怪而已,可没有不喜欢。就冲它是你亲手做给我的,我就喜欢。何况今日是咱们大喜之日,本就该穿得喜庆些不是。天不早了,咱们歇了吧。”
“哪里,还,还早着呢。”方采蘩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地道。陆骥却将她拦腰抱起往新床上一丢,跟着覆了上去,吻住她的嘴唇,含含糊糊地道:“*一刻值千金,娘子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你家夫君我可是很急了。”
“呃,咯着我了……有些痛,快……放开我啊……得把这些枣子……花生全弄掉……”方采蘩皱眉喊着。
该死,怎么把这些鬼东西给忘记了!陆骥懊恼地翻身,然后拉着方采蘩起身,两个人一起将床上的那些劳什子都抖干净。然后陆骥迫不及待地要拉方采蘩躺下。
“等等,还有样东西得先放好!”方采蘩红着脸推开陆骥。“还要做什么呀!”陆骥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方采蘩却不搭理他,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后取出一块白帕子,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铺在床上。(. )</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