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洪氏暗暗皱眉,虽没有说什么,可看向老神仙的目光很是不善。
心里暗道,这江湖骗子就是不靠谱,事前都说好的,定金她也付了,这人怎么不按合同办事呢。
被小洪氏暗骂不已的老神仙还在神神叨叨的说着:“据我推算,府上这位属虎之人年岁并不长,阴气也不是很旺,所以对身边人的影响不是很大,否则,啧啧,”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煞有介事的摇摇头,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万华年见事关自己的母亲,忙追问道:“否则什么?老神仙,那个什么属虎之人会不会克死我娘啊?还有,您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老祖宗坐在病榻前的一张黄花梨交椅上,听了万华年的话,眉头不禁皱了皱,低声训道:“年儿,不许胡说,什么生呀死的,不吉利!还不赶紧呸掉?!”对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她最不愿听到的一个字便是‘死’。
“呸呸呸,小女只是心忧母亲,情急之下才会口不择言,菩萨在上,还请您原谅小女的童言无忌!”
万华年忙呸呸两声,还似模似样的双掌合十,冲着西方拜了拜,嘴里小小声的嘀咕着。
谢向晚见了,只觉得好笑,当着个据说道法极灵验的道士念‘阿弥陀佛’,怎么看怎么有喜感!
幸好老神仙很大度,听了万华年的声音并没有生气,反而一脸肃穆,认真的回答万华年的问题:“现在有贫道在,只要尊府听从贫道的安排,令堂自会无恙。不过——”
老神仙很明白说话的技巧,又在关键部位停了下来,给在场众人留下一个极大的想象空间。
万华年舔了舔有些干的双唇,无助的目光滑过在场的几人,最后落在老祖宗的身上。她哀哀的唤了声:“外祖母~”
尾音拖得长长的,哀求之意不言而喻。
老祖宗却没有接话,而是皱眉思索老神仙的话。
前头咱也说了,古代人的生辰八字虽隐秘。却是不瞒着亲近之人的,老祖宗是谢家的大长辈,谢向晚、谢向安这些小辈儿出生的时候,她即便没有亲自在场看着,也都得到了详细汇报。所以,对于她们的生辰八字自是非常了解。
谢向安是二月出生的,按照天干地支推算,那年二月是阴月,而按照生肖来算呢,那年恰又是虎年。
再结合老神仙那句‘年岁并不长’。种种迹象表明,谢向安就是那个命硬之人啊。
如果换做以前,老祖宗对于这样的言论,那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可经过了一场查不出病因的大病,亲身体验了一把老神仙的神奇。老祖宗对这个老道士的话那是一千个一百个相信啊。
而且她又联想了下过去三年间,自从把谢向安抱到延寿堂后,她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延寿堂的麻烦事也是一桩接着一桩。
尤其是今年,更是发生了谢向安被人在家中拐走的丑事。
虽然受害者是谢向安,可因为这件事,谢嘉树父子几个对老祖宗隐隐生出些许埋怨。
老祖宗与谢嘉树祖孙两人的感情也受到了些微影响。
而谢向晚呢。更是从这时起变得异常强势,几乎是逼着老祖宗朝自己用了几十年的心腹下手,又是开刑房,又是弄什么酷刑,险些把整个谢家闹了个底朝天。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过去没人提醒。老祖宗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一旦有人道破,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如今看向谢向安的目光里满是怀疑,那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疼爱的曾孙儿。反倒是像看一个克父克母冲克全家的天煞孤星。
谢向安是个单纯的孩纸,然而单纯孩纸的直觉都很敏锐,他很快就察觉到了老祖宗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本能的,他觉得这件事对他或许不是什么好事,悄悄的往姐姐身后躲了躲,小手更是紧紧的拉着谢向晚的袖子,“阿姐,我、我怕!”
谢向安都感觉到的变化,谢向晚自也看在了眼中,她不着痕迹的扫了老祖宗一眼,旋即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那一抹失望和冷意。
伸手握住弟弟微微发颤的小手,谢向晚低头轻声道:“阿安不用怕,有姐姐在呢!”
说完这话,她又偷眼看了下老祖宗的反应,果然看到老人家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她的心更往下沉了。
小手被姐姐温暖柔软的手握着,谢向安忐忑的心安定了许多。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不得不说,前几个月谢向晚的那番表现不止让阖府的下人不敢跟大小姐作对,就是府里的主人和客人们也不敢招惹她。
她方才那句话,仿佛是个信号,无声的宣告,谁若敢拿她弟弟说事儿,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就连老神仙也有些尴尬,因为目前的情况有些反常啊,若是换做以前,只要他甩出这几句话,主家定会哭着喊着求‘破解之道’。到那时,他便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可如今……又是个神马情况?
喉结微微滚动两下,老神仙仍装着一副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高人模样,轻轻捋着胡须,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袁氏使了个眼色。
没错,这个‘有人冲克’是袁氏让他这么说的,老神仙、哦不,更准确的说,是这个叫做玄明的江湖骗子,虽是小洪氏请来的‘高人’,可他是个爱钱爱到骨子里的人,有人捧着大把的银钱让他加一句话,且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话,老神仙觉得并不难,所以就没有犹豫的收了下来。
玄明老道于道法上并不精湛,炼丹也是寻常,但他却极通人情世故,且整日与内宅妇人打交道(大家懂得,古代女人才是佛道市场上的主要消费者啊),对内宅的一些阴私之事非常清楚。
当初小洪氏找上他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出了这位太太的要求和目的。
随着两人的合作逐渐加深。玄明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而且也明白,小洪氏这趟买卖基本上就是一锤子买卖,待她达成目的后。自己也就该识趣的消失了。
毕竟他只是个江湖骗子,没什么真本事,倘或被人揭穿,慢说享受什么荣华富贵了,就是自己的这条老命也保不住——这位洪太太可是出身漕帮呀,是半个江湖女子咧,杀人灭口什么的,做起来不要太顺手哦。
既然是一锤子买卖,玄明就想着趁机多捞点儿钱,而袁氏给的价钱真心不低。甚至都跟小洪氏给的差不多了。可人家袁太太却只让他多说这一句话,并没有提其它的过分要求呢。
最重要的是,玄明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这句话对大局的影响并不大,最后肯定能达成小洪氏的要求。
如此一来,他也算是完成了对小洪氏的承诺。并不算违约啊。
所以,玄明拿袁氏这份钱拿得心安理得。
袁氏接收到玄明的眼神,横了眼微微变色的小洪氏,心里得意,脸上却不显,忙道:“老神仙,您还没说我家姑母的情况怎么样了?到底该如何医治呀?”
有人搬梯子。玄明稍稍松了口气,捋着胡须,有些无奈的说道:“贫道刚才说过了,这位女施主不是病,而是——”有人冲克啊,唯一的化解办法就是把冲克之人挪出去。是搬到外院也好,还是搬到庄子也罢,反正只要挪得远远的就成。
偏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好了,”
小洪氏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老神仙的意思我大约明白了,可我们谢家不是寒门窄户,上上下下足有三四百人,其中阴月出生又属虎的更不知有多少,若要细细查问定会耗费许多时间,可我家姑母的身体耽误不得。您看这样好不好,您不是擅长炼制丹药嘛,不妨给我家姑母也配制一颗神丹,先将她的身子调养好,然后再说其他的,可好?!”
最后两个字,小洪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小洪氏很生气,后果也会很严重,她倒不是为了玄明多说的那句话生气,而是被他的‘违约’行为气到了。原因很简单,玄明不会无缘无故擅改她的计划,他肯这么做,定是有另外的人收买了他。
这个收买他的人有可能是袁氏,也有可能是谢向晚,甚至还有可能是谢嘉树,但不管是谁,她(或他)能收买、且已经收买成功玄明,这表明,那人已经知道玄明不是什么‘老神仙’而是江湖骗子。
顺着这个方向往下查,那人即便查不出小洪氏与玄明合作的确凿证据,也会暗中怀疑她。
这样一来,她就有暴露的可能呀。
为了不让计划失败,更为了不暴露,小洪氏只能开口,她希望玄明够聪明,否则她真不介意杀人灭口,反正她又不是头一回杀人。
玄明果然够聪明,顿时听出了小洪氏话里的威胁,忙顺着她的意思,故作犹豫的想了想,好半晌才艰难的点头:“好吧,贫道正巧还剩两枚神丹,本来想留给自己用,既然二太太发话了,贫道就赠与这位女施主一粒——”
玄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打开锁扣,无比心疼的取出一粒龙眼大小的丸药。
万华年见状,忙上前接了,先让老祖宗看了看,老祖宗点头后,她忙凑到谢贞娘榻前,亲手将丸药掰开,搓成珍珠大小的小粒,一粒一粒的喂给谢贞娘。
老祖宗的眉头却不见舒展,目光时不时的瞥向谢向安,嘴唇蠕动了下,似是想要开口。
小洪氏忙抢着说:“老祖宗,当年姐姐病榻前将二少爷托付给我,偏我是个没用了,这些年只能劳烦老祖宗代为照料,如今您大病初愈,身体需要静养,恐难再有精力照看二少爷……恰巧这些日子我将东苑重新收拾了下,不如就请二少爷搬回东苑吧……”
这才是她的目的,将谢向安握在手里,并借此机会彻底离间谢向荣兄妹三人与老祖宗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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