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向晚神色不变,仿佛老夫人嘴里骂得不是她。
好容易等老夫人有些累了,停下来喘口气的当儿,谢向晚才淡淡的说道:“祖母,您误会了,孙媳妇并没有那么想。孙媳妇虽出身商贾,但自幼也是熟读女诫、闺训,该懂的规矩和礼数也都懂得。”
“哼,算你还识趣,”老夫人呷了一口茶,冷声说道:“既是这样,待会儿你就带着这两个丫头回去吧。”
谢向晚却慢悠悠的理了理袖子,闲闲的说道:“不急,孙媳妇有些事还不太明白,正巧今个儿族里的长辈都在,便想请教一二。”
说着,谢向晚转头看向族长夫人,微微直了直身子,恭敬的说道:“婶母,您是咱们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儿了,族中的事,不拘大小都瞒不过您。媳妇儿有件事一直很好奇,总想问个清楚——”
族长夫人正满心郁闷呢,心里不住的埋怨老夫人‘老糊涂’了,也暗暗责怪自己干嘛不早些告辞,硬是被那个老婆子拖着在这里‘闲聊’,话没说几句,却让她目睹了如此荒唐的一幕。
真是……唉,族长夫人真担心陆离事后知道了,会迁怒旁人,老夫人糊涂不知外头的事,陆族长一家却消息灵通,知道定国公府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
而唯一能支撑陆氏门庭、重现祖宗荣光的便是陆离。
如果今日任由老夫人当众欺侮谢氏,依着陆离对谢氏的看重,日后他还不定怎么记恨他们这些‘围观’的人哪!
“不行,须得帮谢氏打个圆场,”族长夫人合计着怎么帮谢向晚,忽听到谢向晚问话,猛地回过神儿来。忙道:“哦?什么事?”
谢向晚浅浅一笑,“是这样,我听闻祖父同辈的叔伯兄弟七个。祖父居长,可为什么大伯父、父亲和三叔父都比同辈的兄弟小那么多?”
“……噗!”族长夫人险些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齐氏太夫人肚子不争气,嫁入陆家门好几年都不得开怀。老太夫人虽然心急,但到底记着规矩,没有着急忙慌的给儿子纳妾,直至过了四五年。老太夫人实在忍不住了。这才让老国公爷屋子里的通房停了药,然后有了陆延宏、陆延德等三个庶子。
所以呀,若是比谁最‘不能生’。齐氏老夫人绝对能排个名次。偏她现在还好意思大喇喇的骂人家谢氏。
人家谢氏再不济,也才成亲一年多,还算是新婚。就算一时没有身孕,婆家也不好苛责。
如果谢氏这样都要挨骂,都要被逼着为丈夫纳妾,那么当年的老夫人又当如何评价?
族长夫人年纪和梅氏差不多,但她从婆母那儿听说了许多陆家的旧事。其中便有齐氏老夫人以死相逼、不许陆延德纳妾的故事。
啧啧,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这老夫人,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强忍着笑意,族长夫人偷眼看了下脸色铁青的老夫人,含糊的说道:“那、那什么,老国公爷全心为公。一时没有时间顾忌其他。所以、所以这儿女之事就迟了些!”
谢向晚却合掌道:“原来如此啊,过去我也不是没有劝过二爷。还主动表示要给二爷寻一两个好生养的丫头,结果却被二爷骂了回来,直说他要像祖父学习。还说,他又不是嫡长子,家族承嗣还有世子爷,他还是努力上进,振兴祖宗的家业才是正经。”
谢向晚冷冷的扫了老夫人一眼,郑重的说道:“之前我自当二爷是安慰我,不想祖父之事竟是真的。我与二爷夫妻一体,我虽出身不高,却也懂得三从四德,二爷要做的事儿,我就算不能帮上忙,也不能拖了后腿。”
谢向晚缓缓站起来,目光直直的看向老夫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二爷现在全部精力都投在了书院上,无心顾及其他,所以,侍妾、通房之事还是就此作罢。没得让这些女人扰了二爷的神、坏了二爷的正经事。再者。二爷是读书人,最重清名,倘或二爷纳了这两个丫头,知道的自然说一句‘为了子嗣’,不知道的还以为二爷好女色,不懂得保重身体呢。”
谢向晚环视四周,掷地有声的说道:“所以,为了二爷的正事,为了二爷的名声,这两个丫头我是打死都不会带回去的,还请祖母见谅。”
“你、你~~”老夫人被谢向晚当众揭破自己的旧事,心里羞恼不已,这会儿又听了她的话,话里话外指责自己这个做祖母的‘不安好心’,怒意更胜。
谢向晚却不想再听她啰嗦,直接说道:“我知道祖母是为了二爷好,可妾身也是为了二爷。且二爷和妾身现在还年轻。当年老夫人能成亲七八年育有姑太太,妾身虽不如老夫人您有福气,可有陆家的祖宗庇护,也不会差到哪里。所以,子嗣之事,祖母暂且放心——”
话为说完,老夫人已经气得直翻白眼,这辈子只生了一个女儿,是老夫人心中最大的痛,如今谢向晚却当众说了出来,语气中还满是不屑和嘲弄,老夫人没有立时昏厥过去就算她身体康健了。
族长夫人见状,心里叹了句:这个离哥儿媳妇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啊!虽然她也看不过老夫人的为人,但老夫人毕竟是长辈,族长夫人不能不管,只听她笑着打圆场道:“哎呀,太夫人是关心孙子的子嗣,离哥儿媳妇是关心夫君的身体和前途,说到底都是为了离哥儿好,大家都是一家人,把话说开了、把道理讲明白了就好。”
梅氏站在一旁,看到老夫人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看足了好戏,梅氏才笑眯眯的说道:“是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为的也是家里人好。今儿个是老夫人的好日子,老夫人劳神了一日,定是疲乏得紧,我看不如先请老夫人回去休息?”
族长夫人赶忙说道:“是呢是呢,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说罢,不等老夫人开口,族长夫人便站起来,用眼神招呼其他的族人。那些女眷也都知道眉眼高低,赶忙起身,嘴里跟着说道:“可不是吗,老夫人、夫人忙了一整天,也该松乏松乏了。咱们就不要再叨扰主家了。”
梅氏看都不看老夫人,含笑起身相送。
小齐氏虽有心留下照看老夫人,但梅氏一个眼刀过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慌忙低下头,小媳妇一样跟着梅氏出去送客了。
谢向晚噙着笑容,跟着梅氏出去前,特意看了老夫人一眼,眼神中满是冷意。但看在老夫人眼中,却是慢慢的挑衅与不逊!
“……你~”老夫人手握着胸口,瞪大眼睛,心有不甘的看着谢氏翩然离去。
老夫人当众为难,谢向晚全力反击,表面上看,谢向晚似是占到了便宜,但她的心中却没有半分高兴。
孩子,确是个问题啊!
谢向晚陪梅氏送客回来,便被打发回了远翠苑。
路上,青罗等人小心翼翼的跟着,大气都不敢喘,暗地里她们也非常着急。自家小姐嫁给陆二爷后,夫妻和美,小日子过得很是顺遂。
尤其是九华书院开学后,陆离夫妇直接住在了书院里,远离了国公府的污糟事儿,夫妻两个全力以赴的为了书院而奋斗。每天的生活都安排得很是丰富,陆离和谢向晚也都是神采奕奕、干劲十足,下人们瞧了,也不禁为主人开心。
若说陆离夫妇的生活中还有什么遗憾,也就只缺一个孩子了。
而且,随着陆离越来越出色,在陆家的低位越来越重要,众人对谢向晚肚皮的关注度也越来越高。
头前刚有王贤妃赐宫女,接着又有万家人送扬州瘦马,今个儿老夫人更是干脆,直接当众塞起了丫头,青罗不禁担心,小姐的肚子若是再没个音讯,接下来还不定有谁要跳出来捣乱呢。
忍了又忍,青罗还是没忍住,怯怯的说了句,“小姐,不如请程老太医来给您瞧瞧?”
子嗣是大事,自家小姐现在和姑爷是新婚夫妇,感情好,姑爷或许一时还不在意。可时间长了呢,没有儿子傍身,小姐这陆家二奶奶的位子坐不稳啊。
谢向晚脚步一顿,扭头正好看到青罗面带忧色的模样,不禁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之前没有孩子,不是不能,而是不想。脑中后世的经验告诉她,女子太早受孕对身体和孩子都不好。
而且去年嫁过来的时候,国公府的破事儿太多,谢向晚不想在自己没有彻底料理清楚的情况下怀孕。再者,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不想被孩子困住了手脚,所以才按照洪氏留给她的药膳方子避孕。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陆家的事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书院也渐渐步入了正轨,最要紧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起她的肚皮……谢向晚算了算日子,她今年十六岁半了,身体发育渐渐成熟,此时受孕,倒也合适!
傍晚,待陆离送完族中的客人回到远翠苑的时候,发现拔步床的帐幔低垂,谢向晚穿着簇新的白色中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个棉布巾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湿发,而拔步床的门架上则挂着一捧茉莉吊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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