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国公爷被人下毒,第一件要做的不是应该火速请太医、抢救国公爷吗?而老夫人却直接关上大门、缉查凶手,这又是要闹哪样?!
莫不是在老夫人眼中,陆延德赫然已经是个死人了!
谢向晚站在小齐氏身侧,无语的看着前方。
堂前座位上,老夫人高高而坐,仿佛忽然间变了个人,身上的萧索、颓然之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人无法直视的凌厉与肃杀。
直到此时,谢向晚才清楚的明白了陆离那句‘不要小瞧了老夫人’这句话的意思。
果然,老夫人能在国公府风光几十年,靠得绝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的心计与手腕。
老夫人不简单,梅氏也不遑多让,虽然她心里也恨陆延德,恨不得他立时死掉,但梅氏的理智提醒她,陆延德还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
老夫人的话音方落,祠堂门口便闪出几个粗壮的婆子,作势要将祠堂的大门关上。
梅氏却冷声道:“国公爷被人毒害,确实要缉拿凶犯,但国公爷现在还没死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命人请太医,好好医治国公爷。”
梅氏说着,三两步来到陆延德近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头也不回的喊道:“来人,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是!”
七八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忽然出现在门口,她们推开守在门前、正欲关门的几人,四个冲进祠堂,站在梅氏和陆延德身侧,剩下的则留在门边与老夫人的心腹对峙。
一时间,祠堂的气氛几乎要凝固了。
“梅氏。你大胆,你想放走毒害国公爷的凶手吗?”
老夫人手里拿着念珠,见到梅氏的强硬。也不惊慌,冷声叱道。
“母亲言重了。儿媳只是想尽快救活国公爷,缉拿凶手要紧,可国公爷的性命更要紧!”
老夫人已经图穷匕见,梅氏也不再伪装,直接冷言反击道。
“哼,我当然知道国公爷的性命要紧,但也不能放了那下毒的歹人。”
老夫人一颗一颗的拨弄着念珠,一字一顿的说道:“国公爷是喝了祭祖用的屠苏酒中的毒。而这酒,原本是敬献给我、大郎(指陆延宏)、国公爷还有三郎(即陆延修)这些长辈喝的,我这些日子身体不好,不敢沾酒,大郎和三郎也不是嗜酒的人,喝的少,这才都没事……”
老夫人果然老辣,一句话把站在一旁看戏的陆延宏、陆延修两兄弟都拖下了水。
陆延宏心里暗骂一声‘老不死的’,不过在陆延德的问题上,他和老夫人的目标是一样的。他们都想让他死,所以他故意做出一副激愤的模样,恨声道:“母亲说的没错。我看那歹人不止想谋害二弟,还想绝了我定国公府的根基呀。今儿祭祖,在陆氏的祠堂里她就敢动手,显见她是多么的丧心病狂、肆无忌惮。”
陆延修反应也不慢,眼角的余光瞥了下气若游丝的陆延德,心里暗爽不已,脸上也满是羞恼的神情,“没错,今日她敢在祠堂下毒。明日就敢拿刀来砍杀我们。决不能将这恶毒的歹人放走!”
陆元和小齐氏不知道老夫人的计划,但他们都不笨。看了一会儿,也大约明白了。
尤其是陆元。目光灼灼的盯着有进气没出气的陆延德,某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他是世子爷,是定国公府的未来继承人,只要国公爷一咽气,他就能承袭爵位。
只要他成了定国公,就再也不用担心父亲会废了他世子之位,也不必害怕能干的弟弟抢了他的富贵……偌大的国公府,陆家上百年的基业便都会落到他的手上。
掩在袍袖里的手用力握紧,陆元只犹豫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冲到老夫人近前,陆元咬牙道:“祖母说的没错,决不能放走毒杀父亲的凶徒。”
梅氏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猛地抬起头,狠狠的瞪着陆元,骂道:“不孝子,你父亲还没死呢,你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咒他?”什么毒杀,陆延德还活着,好不好?
“哼,真正不孝的人是你,”
老夫人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抿紧了,只听她冷声道:“我还在这里呢,你就大呼小叫的,梅氏,我且问你,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婆母吗?”
老夫人说话不紧不慢,她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拖延时间,不管是跟梅氏对嘴,还是要求缉拿凶手,为得都是拖死陆延德。
梅氏当然明白老夫人的意图,可陆延宏、陆延修甚至陆元都站在了老夫人这一边,她一个人孤掌难鸣啊。
梅氏咬了下嘴唇,低头看了看气息愈发微弱的陆延德,心乱如麻:看来老贼婆是下定主意要弄死陆延德了,不能再跟她耗下去了,否则,陆延德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梅氏下定决心,准备让那些婆子护着她和陆延德闯出祠堂。
就在此时,一直静默无语的陆离开口了,“祖母说得有理,母亲的主张也极对!”
众人的目光齐齐集中到陆离身上,耐心听着他的下文,且看他是站在哪一边。
面对众人炽烈的注视,陆离不急不慌,淡淡的说道:“其实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大可放出一个人出去请太医,然后再关上门来仔细追查凶手。”
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万一放出去的那个人就是凶手,又当如何?”
陆离咧了咧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这又有何难,只管寻一个老子娘、儿女家人都在府里的世仆即可,如果这人是凶手,并趁机逃逸,那就杖毙她所有的家人。”
说着,陆离扫了眼陆延宏、陆延修兄弟两个,“再者。那人若真是凶手,她出去了,自是不能再毒害其他人。伯父和叔父也就不用担心了。”
最后一句话满是嘲讽。不过陆延宏和陆延修有城府,脸皮也厚实。听了这话,脸皮儿连红都没红一下。
梅氏赶忙道:“就让我身边的秦妈妈去吧,她一家子老小都在咱们府上,她不敢妄动。你们若是还不放心,我可以为她作保,如果真是她害了国公爷,又趁机逃脱了,我替她偿命!”
梅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夫人也不好再拦着。
梅氏身边还有几个人高马大的壮硕婆子,如今陆离又站着了梅氏这一边,老夫人知道陆离是个有成算的,他敢出头,定是有所依仗。
再一个……老夫人瞥了眼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陆延德,暗想,就算梅氏派人跑出去请太医,路上也要花费些时间,待太医来了,陆延德估计已经断气了。
“好吧。一切都听梅氏的安排!”
老夫人继续捻着念珠,慢悠悠的说道。
梅氏叫过一个四十来岁的利索婆子,低声交代了几句。那婆子一脸凝重,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便快步跑出了祠堂。
待秦妈妈出去后,老夫人的几个婆子用力关上了祠堂的大门,一声闷响之后,祠堂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气氛也变得有些紧张。
梅氏又指挥身边的婆子,缓缓将陆延德抬到一侧的空地上,抬来一张供桌。清理干净,又铺了张厚厚的毡毯。将陆延德放了上去。
老夫人只做没看到,凌厉的双眸扫过在场站立的人。冷声道:“闲话少说,我只问你们,这屠苏酒都有谁沾了手?”
老夫人在国公府积威甚重,前些日子蛰伏,让一些眼皮子浅的人误以为她失了势,暗地里没少下绊子。
但此刻,亲眼看了整件事的经过,看到威风赫赫的陆延德被当众毒害,许多精明的世仆心中已经开始嘀咕:国公爷中毒,应该与老夫人有关。而她之前的种种‘忍让’,应该是故意为之啊。
想到这里,不少精明的奴仆已经心生寒意,不敢再小瞧老夫人。
老夫人的话音方落,就有几个小丫鬟哆哆嗦嗦的站了出来。
这个说:“婢子只是按照厨房管事的吩咐,将酒从坛子里舀到酒壶里……”
那个则说:“婢、婢子负责将酒从端到祠堂……”
前头几个都结结巴巴的将自己的差事说了一遍,而后赌咒发誓的说自己绝没有下毒。
就在这时,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忽然抖着声音,道:“婢、婢子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然后一把推开身边的几个小丫鬟,用力往前一冲,一头撞在了黑漆柱子上,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她还没有断气,断断续续的说道:“孙、孙老姨奶奶,奴、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还、还求您、求您放了奴婢的母亲和弟弟,求、求求您了!”
小丫鬟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没了气息。
老夫人一听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好个大胆的贱人,竟敢谋害我、和国公爷,平日里她就没规没距的,我只看在她生了国公爷的功劳上,不跟她计较,不想她、她竟这般丧心病狂……来人,还不赶紧把孙氏给我带来!”
小齐氏已经猜到了老夫人的计划,故意回过身子,冲着西侧女眷的队列喊道:“老姨奶奶,祖母唤您哪,您赶紧出来吧?”
见小齐氏这般机灵,老夫人很是满意,脸上却愈发恼怒:“什么?孙氏那个贱人竟敢擅入祠堂?她、她是什么阿物?不过一个贱婢出身的贱妾,竟、竟然也敢来祠堂惊扰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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