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穆青怀孕的消息便传到了谢家,谢嘉树很高兴,对于这位便宜堂妹,他还是非常看重的。
与谢穆青连宗,不但让谢家提升了名望,还让家里的女孩儿们添了一份筹码——谢穆青是太康才女,才学、德行都是经过世人考验的,如果让人知道,谢家的几个女孩儿从小在谢穆青身边长大,哪怕她们不是谢穆青真正的学生,旁人也会高看几眼。
可以说,谢穆青的影响,绝对比什么宫里的教养嬷嬷大多了。
只这一项,就能给谢家的几个女孩儿加分不少,将来说亲的时候,几乎可以当做底牌来用呢。
事实证明,谢穆青确实用心的教导了家中的孩子们,谢嘉树旁人不知道,只看小女儿谢向意的巨大变化,心中便充满了对谢穆青的感激。
如今,“中国好堂妹”终于有喜了,谢嘉树很是开心,当下命人准备了许多孕妇得用的吃食和药材给隔壁王家送了过去。
而除了谢嘉树,谢家的其他人也都有所表示,谢向晚、谢向意、谢向安等这样的晚辈,更是直接杀到了王家,守在谢穆青的榻前,不停的说着恭喜的话。
就是万华年,这次也难得大方了一回,把从老祖宗那儿搜罗来的珍贵药材选了几样孕妇能用的,郑重的装了匣子送了来。
见到向来贪财、小气的万华年有如此大的手笔,谢向晚和谢向意都很惊讶。
谢向安仗着年纪小,又有“蠢萌”的假象,便呆呆一笑,直接问了出来,“表姑,您给姑母带了什么好东西呀?这大盒小匣子的,还真不老少呢。”
一边说着,谢向安还一边向前伸了伸脖子。很是好奇的模样。
万华年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就是一些温补的药材。呵呵,我也不太懂。待会儿让程老太医瞧瞧,若是得用,就给表姐用上!”
谢穆青斜倚在靠枕上,含笑听几个孩子说话。
听了万华年的话,随意的扫了堆在方桌上的几个用红绸包裹起来的匣子,笑道:“表妹太客气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倒是累你破费了。”
万华年心里肉疼得滴血,但脸上却堆着笑容,“表姐才是跟我客气呢。您有是您家的,我送您却是我的心意呢。不怕表姐笑话,我早年丧父,母亲家里家外的忙着,没多少时间教导我。这些年,多亏了表姐,我、我才能有如此进益,这点子礼物,不值什么的,只要表姐能顺顺利利的产下麟儿,我送再多的药材过来也是乐意的呢。”
万华年的一番话说得很漂亮。若是让不了解她的人听了,定会觉得她是个懂事、乖巧且行事大方的人。
就是谢向意、谢向安这样知道她本性的人,听了方才这话,也忍不住心生诧异:咦,这位向来吝啬、贪财的表姑怎么变得这么通情达理、大方有度来了?
只有谢向晚,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玩味。心里想着,啧,表姑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就在谢家三姐弟各自想着心事的时候,万华年忽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从榻前鼓墩上起身,转而坐到了谢穆青的床榻边沿,低声道:“表姐,有件事,我、我早就想请您帮忙,可您刚回来,如今又有了身子,我不敢劳烦您,可又——”
欲言又止的,摆明就是让谢穆青追问呀。
谢穆青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万华年每做一件事都有原因,这个孩子,就是太功利。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又是专门来送礼的,谢穆青不好把事做得太绝,仍是语气温柔的说道:“哦,何事?咱们是表姐妹,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说可以,但谢穆青并不保证她会帮忙。
万华年却似没有听出谢穆青的言下之意,闻听此言,微皱的双眉顿时舒展开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笑道:“哎呀,我就知道表姐最疼我,定会帮我取个极好的小字。”
取小字?
谢穆青和在场的几个孩子皆是一怔,细细一想,又觉得这事儿没什么。毕竟取字这种事儿,原就是请家里的长辈或是德高之人来取。
而谢穆青呢,既是万华年的表姐(算是长辈啊),又是名声极好的女子,由她取字,不止合情合理,还能无形间帮万华年抬高些身价呢——瞧,连名满太康的才女穆青居士都要给万华年赐字,显见这个女孩子确有非凡之处呀。
谢向晚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带着几分古怪。
谢穆青仿佛也猜到了,她愿意教导几个孩子是一回事儿,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被人算计、被人利用。
而万华年,很明显就是在借她来提高自己的名声和身价呀。
这么功利,这么算计,让谢穆青有些倒胃口。
万华年见谢穆青不说话,心里咯噔一下,忙解释似的抱怨着:“表姐,您看看,妙善有小字,蓁蓁也有小字,家里几个女孩子,只有我没有……小时候还好,大家混叫着,如今我也渐大了,去了外头,不甚相熟的朋友,叫我万小姐未免太生疏,可唤我年儿又显得不尊重……我心里急,便想着请母亲给取个小字,母亲却说她读书少,连我这华年二字都是父亲生前所取……”
一提到早逝的父亲,万华年的眼中已经带了泪意,略带哽咽的说道:“可现在……呜呜,母亲便说,我父亲既然不在了,便请家里有德才高之人赐个小字。母亲与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表姐最合适,可就怕让表姐劳神——”
又是哭,又是提及亡父,万华年大打苦情牌,让谢穆青一时间真不好拒绝。
唉,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她再一味拒绝,就太没用人情味儿了。
若是放在过去,谢穆青或许不会在乎什么“人情味儿”,可自从成了亲。怀了孕,原本那个高洁无尘的穆青居士越来越有人情味儿、越来越心软。
想了想,也不值什么,不就是个小字嘛。好吧,人家家里的长辈头同意了,她就勉力帮个忙吧。
“表妹不要这么说,我只怕取出来的字不能让姑母和表妹喜欢呢。”
谢穆青揉了揉额角,柔声说道。但细心的谢向晚发现,谢穆青的话语里少了往日的温度。很显然,她对万华年失望了。
万华年却没有发现这一点,她只听出谢穆青松口了,忙笑道:“瞧表姐说的,母亲和我最信得过表姐了。您取的字定是极好的。”
正主儿都这么说了,谢穆青不再推辞,偏头想了想,道:“唔,那就叫‘灵均’吧。灵者。聪慧也,均者,平衡也。”
“灵均?”
万华年细细咀嚼了下,而后用力点头,欣喜的说道:“好字,听着好听,寓意也好。多谢表姐了。待我回禀了母亲,以后便唤作灵均了!”而且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屈大夫便是字灵均呢。
谢向晚听了却扬了扬眉毛,心道:灵均,也可做“灵善而均衡”之解呀,这是谢穆青用字劝诫万华年。让她不要太事事出头,还是把握好“善”和“均衡”这个度呢。
只可惜,万华年根本没有领会这层意思,反而沉浸在与名人同字的欢乐中,开开心心的回去跟母亲报喜去了。
望着万华年的背影。谢穆青微微叹了口气:唉,这个孩子,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姑母,不要叹气哦,您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呢。呵呵,如果您整日唉声叹气的,他日小弟弟出来后,没准儿也是个皱着眉头的小老头儿呢。”
谢向晚故作玩笑的劝解着。
不过后头半句也不全是玩笑,因为初生的婴儿,确实皱皱巴巴的像个老头儿。
门外,王承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正面色有些不虞的往里走,听到谢向晚的话,不禁逗乐了,笑道:“你个小丫头,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小老头儿,我王承的儿子绝对是貌胜潘安的美男子,哪里会是什么小老头儿?!”
说着走到谢向晚近前,屈起手指用力在她白嫩嫩的额头敲了一记。
“哎哟,姑姑,您快看看,姑丈欺负我!”
谢向晚捂着被敲疼的头,故作委屈的大声告状。
眼见着向来早慧的谢向晚做出如此孩子气的模样,谢穆青只逗得掩嘴而笑。方才因万华年而升起的一丝惆怅顿时消弭无踪。
干得好!
在谢穆青看不到的地方,王承丢给谢向晚一个赞赏的眼神。他知道,自从妻子知道怀孕后,就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人也分外敏感。
虽只短短一日的功夫,王承却感觉到了谢穆青的紧张和焦躁。
能让她如此开怀的笑一笑,多少能缓解一下她紧张的心情呢。
这样一来,他也能更放心的把手头上的这封信交给她看。
谢向晚多有眼力见儿呀,见王承的表情,便知道这对夫妇有事情商量,忙拉上弟弟和妹妹,起身告辞。
原本谢向意还有些不想走,但见谢向晚坚持,她不好当着谢穆青的面儿跟姐姐拉扯,只得怏怏的跟着一起出来。
刚走出正院,谢向意便一把甩开谢向晚的手,“哼”了一声,理都不理谢向晚,径自离去。
谢向晚不以为意,反而回头看了看正院,心道,不知王家出了什么事儿,竟让向来洒脱的齐光先生也露出了郑重的神情。
屋里,谢穆青接过信封,拆开,大略的读了读,而后冷笑一声,道:“他们好厚的脸皮,竟还好意思来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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