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一乍,惊得云涯儿不由心虚望去,发现对方确实皆已齐刷望来,神情除含惊异以外,似还夹杂几分期许。
不过观之其众身形单薄、面有菜色,想必并未习武,寥寥数人,实不足惧。遂而胆大起来,不急逃离,反伫立观望。
随之几人迎上前来,跪地立叩,“天师显灵,小的准备不周,未有酒肉供奉,实不应当。奈何我等手边并无之贵重之物,若天师略施法力助我等返乡,小人家中尚有一女,愿献于天师为奴。”
听罢其言,这边差点惊掉下颌,此众为求生路不择手段也罢,可怎初次见己便如此相称。观来自己兵卒打扮,哪又与那“天师”有半点干系?
继而又再细细打量眼前之众,且不说是否受得欺凌,这统一打扮绝不似乃仓惶逃脱,不由质疑问道:“你等既逃,何不自行返乡,于此逗留作甚?”
“回禀天师,我等本为汝南之民,后因响应大贤良师号召投了黄巾。可惜事败,长官早已无踪,我等恐受牵连,故而结伴远走。未想躲了朝廷,尚未寻得安顿之所,半途遭遇异族,被之掳为奴隶,驱使至今。
“前阵异族不知何故望风而逃,我等才得以重获自由。原本打算一路乞讨归还,却是发现战事又起,实难离去。
“三日之前,有一道人来访,听得我等诉求,告知依照往日黄巾办法每日祈福自会引得天师下凡相助我等。未想真能打动天师,不胜惶恐,此些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欺瞒。”
全未料到仅是随口一问,却令对方交待如此详细,从始至终皆未敢抬头。
只是纵可从其人口中猜想多半乃为士口捣鬼,但仍未说明为何会将己误认为那“天师”救星,遂再补问。
然而得来答复全为猜测,且无半点条理,仅因此处附近无人往来,唯己碰巧路过未免太过荒唐。
再退一步说,无论是否为那士口刻意安排,就连也全无安全归还把握,又怎愿助此些素不相识之人?
正欲一口回绝告知此众认错人矣,腹中“咕咕”之声却抢先发出,甚为尴尬。
听此其中一人喜出望外将头抬起“想必天师远道而来自已腹饥,我等虽无好食招待,但那异族离去匆忙未能将食粮带去,倘若天师不作嫌弃,可否……”
一听有物可食,这边便已被饥腹所控,哪还再管那些,当即答之,“不嫌不嫌!有劳诸位带路了!”请求众人莫再客套就此往之。
而后跟随此众绕路几遭,观来附近无山无村,不禁又再怀疑是否真有异族盘踞之处。这尚还未能作好防备,倒已先见得前方路面大小坑洞无数。
至此其中一人抛下一句“天师稍后”便跃入坑中,磨磨蹭蹭挖来几遭,终将一袋拽出,随意取了其中几枚,便立呈近来。仔细观之,原为山芋。
说来自己随军前行之时,所食皆乃干粮,新鲜之食极为少见。此物虽并不怎珍贵,但此刻情形简直可算佳肴,自是全不掩饰,答谢一番接过便食。
待到狼吞虎咽终已饱腹,望之众人皆围前方期许观之,这才想起此食哪可白吃。尴尬之余,欲作圆说,“这……我……其实……”
吞吞吐吐还未说出,倒先得答复,“天师难处我等知晓,这做法之事自会消耗大量灵力,绝非一餐山芋便可补之。
“小人家中三女,大之十八,小之八岁,中间还有一年近十四。若大女并未不经我准即嫁,自可侍奉天师,纵其擅自嫁人,也还有两女可供……”
“岂有此理,你当我为何人!”听得对方话味越发偏移,这边反倒理直气壮许多,厉声喝断,怒目瞪之。
心想此等将女儿当做物件随意赠人之辈,不如任其自生自灭,这般心虚也为多余,随即便再抛一言“好自为之”转身步去,任凭身后怎作祈求,也懒理会。
直至伴随“天、天师留步!”之呼喊,一人追至跟前跪地猛叩,这才惊得云涯儿匆忙阻之。
“不知我等说错何话,惹得天师不悦,还请天师点明,我等即刻改之,绝无半点忤逆之意!”
又再听得一番恳求,终是联想起此间世道本就如此,若真要追究,只怕真难找出不将子女区别对待之人。因此迁怒此众,实也不能改变半分。
想至此处倒是忽而灵光一闪,既然此众有求于己,为何不趁此之机劝说一番,不管是否能成,好歹也比一走了之强上些许。
再思无论白波官军,应也不至为难此些百姓,若隐匿不告本为黄巾,就此返回汝南,未必有想象当中那般艰难。
于是思定以后,即叹一声,再望各众,“你等既皆有家室,子女亦大,想必年岁也已不小,叩我这后生成何体统?反正我也欲往南归,捎带你等一程倒也并无大碍。然你等须先与我作下约定,才可为之。”
“不知天师有何要求?”
其人倒早已默认答应此事,直接询问,这边自也懒多卖关子,清嗓扬言,“其一,乃你等身份极易遭受官军报复,自不可再如此打扮,当换寻常之衣;其二,我非仙人,并不懂那法术,此行必定艰险非常,……”
说至此处,“其三”还未脱口,其众已大为震惊,互相顾盼一眼,立有一人站出高呼:“天师莫要说笑,若连你也不懂法术,那我等该怎离此处。不知天师是否还有何事我等未能满足,小人愚钝,请作点播!”
弄之半天,此众早已将心思寄托于那异常之力上,故才宁愿于此荒唐祈求,也不自思归还之法。如此不思进取之众,简直无药可救。
这才有片刻转机,即立心灰意冷。更觉只怕此众安全归还,也不过是祸害妻女之徒,助其归还实已成恶。
退一步说,既然此众妻女无其在侧也能过活至今,那便说明实则早已对之无甚依靠,己还多此一举扰其生活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