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是命,那边自也是命,即便此刻已遭怀疑,云涯儿亦仍不愿以这灭口之法消除。情急之中,仅能大喊“当心”而看各人造化。
好在部众在此之前即已察觉有箭袭来,碰巧正于云涯儿话出之际躲开箭来。但那部众自是不知这暗箭从何而来,如此情形,亦无心思追问云涯儿,仍欲护其退去。
箭虽已落,但那笛声未止,随之众人更为小心提防,其声亦已古怪非常,时而婉转,时而急促,似是两首曲谱交替演奏。
纵然如此,众人自也不愿就此坐以待毙,思来守卫就在附近巷中,于是决心绕道前往与之汇合。
奇怪之是,冒此笛声走街串巷,虽说未有再遭箭袭,却也并未见得守卫身影。按理来说这笛声诡异,守卫不应如此迅速撤去才是,越想越觉其中蹊跷。
再行几步,忽觉脚下松软,远不如先前硬实,似还有何粒渣。继而好奇低头望去,只见一道黄沙从那脚底直涌而上,骤时蒙住双眼不得所见,慌忙伸手拽扯。
可这黄沙粒粒,仅以双手纵能一抓一把,但又全然不能抓尽,反而越聚越多,直至连那口耳也已掩没,既不能再听得四周四声,又担心黄沙入口而不敢呼救。
片刻之后,黄沙已将云涯儿整个包裹其中,眼前却反倒愈渐明亮,再而仔细辨认,才是察觉自己此刻又被缚于沙茧当中。不同之是,此回手脚已被沙茧抓牢,难以动弹,仅能转动眼珠而观其内。
无端落入如此境地,一时也不知该惊该恐,随意呼喊几声,听不得外面半点回应。本来以为此沙将己与外界隔绝故而不能传声,但又总觉耳中并非寂静。凝神听之,这才发现那笛声仍旧绕旋儿侧,似于自己跟前吹奏一般。
见得古怪,这种终再无法沉住气来,猛扯四肢而欲挣脱,哪想正前左右两箭破沙而入,直逼眼前,若再往前探去两寸必被戳瞎。当即惊得云涯儿腿脚发软,不敢再动。
然而静候之间,尚能隐约感知沙茧略有摇晃,似并未停留原地,而正移动。如此思来,倒也不足为奇,上回那黄沙妖人也是千方百计欲将自己困于沙茧当中,不过中间出了稍许纰漏。
顺势回想,又觉不对,即便上回,也非自己凭借自身之力逃脱,而被莫明其妙栓于树上,此回这黄沙妖人又再不辞辛劳前来抓己作甚?
正思之间,眼前两箭忽被猛然抽去,留下两道细窄缝隙,勉强可从其中观得外面景象。可惜缝隙过窄,仅能望得一团人形双手勾于项前摆那吹笛之态。
其通体一色,皆似黄沙,且并不能观得耳目,仅有鼻形凸于面中,似人非人。这般姿貌,更可断定乃为黄沙妖人无误。
随即笛声忽止,那人亦将双手垂下,缓缓步近前来又再举臂往那缝隙之上触去,而后两缝皆堵,不能再见外面之景。
重归幽闭,虽说眼前尚仍敞亮,但那沙壁并无可观之奇,心中焦虑骤然猛增,也不知者黄沙妖人欲将己带往何处,这般戏弄到底为何。
忽然只听一阵刺耳之声,似笛非笛,整个沙茧即应声炸裂开来,飞去四周。这般终复自由,却是观得周围空旷一片,既无房屋,也无一人,地上仅那零星枯草,再无他物。
此与设想当中又要与敌众大战之景全然不同,不免有些不知所措。再而仔细辨认四周,确实已不能再见得街道。
为确认并非自己困于沙茧当中而对时间感知变缓,特意仰头望去,红日确实并未西落些许,足可证明,前后并未过去多时。
然即便此处将将不能望得街道,亦有许远脚程,纵马未必能行,何况那沙茧移动平缓,全无高速之感。思来想去,也只得叹那黄沙妖人法力高强。
静立原地稍作梳理,思来尽管被莫明其妙掳至此处,既然得脱,还是应当返回县中,与长官禀明才是。随即四处张望又以日作参照辨认方向。
一番下来,这归路未能寻得,却见先前那三番前来提醒自己宝书下落之人,优哉游哉摇扇而来。即便相貌不辨,此怪异之举也足证其身份。
综合想之,能于此处遇得此人绝非巧合,若是可行,反倒不愿与此人相见,奈何尚未辨明方位,即便想逃,也不知该逃何向。
随之那人缓缓靠近,其声亦已缓缓传来,“未想竟能在这道中遇得阁下,你我倒真有缘,鄙人这就沽些酒去,与阁下痛饮一番如何?”
不管其言是真是假,云涯儿自也全无与其饮酒心情,不过思来此人如此悠闲,兴许三言两语便可拜托也未说不准。于是也作假意客套两句,而立辞去。
你来我往之下,对方倒真不挽留,临走却又抛来一言“既然如此,敢问阁下此刻欲往何处?”
因是先前闲聊放松,此刻仍未激起警惕,不慎将欲归之言告知。那人听之面色大变,而又急促道来,“听闻孙坚部下有一程德谋,对阁下离去不甚满意,更是怀疑乃为内应,似还布下防备,阁下此归,岂不自投罗网?”
这番所言,几日之前兴许尚能骗得云涯儿,可经几番波折,又怎会信,反觉此人已是黔驴技穷,竟拿已用伎俩而来行诓骗。
至此更是坚定归去之心,全然拒其一同前往去见赵锦之邀。原想其人定不善罢甘休,还需花费功夫奋力逃去,却未想得其知这边决意以后,全未再言半句,即就此摇扇离去。
想此古怪之人往日也未少见,不足为奇,继而目送其远,便又四处张望以定方位。
巧合之是,那人前脚刚走,便见西面数十余骑径往这边奔来。观之服饰打扮,足可断定乃为孙坚部众,自是欣喜若狂,连忙上前相迎。
可越是接近那边几骑,越觉不对,且不说其当即散开,呈那包夹之势,竟还纷纷亮起手中兵刃。这哪里是为接应救援,分明就为取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