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片刻,赵锦观得如此,以为已惹云涯儿生气,立即收回身去,而改轻拉云涯儿衣襟,怯生说道:“蔡郎~都怪奴家未有长进,如此危急之时,还思玩乐,辜负了蔡郎一番好意。往后我自不再胡闹,全听蔡郎安排,还请蔡郎莫与我这妇人计较,空惹烦心。”说罢,也不等解释,便已退回车内。
待到云涯儿回过神来,已是一头雾水,思来难得清净,还是先行寻得住处,随后再做解释为好,遂并未回应赵锦,而仍驱车四顾。此番又行不远,未曾想到,郭嘉这马车于城中倒是极为惹眼,虽不至又再引来歹人,却亦有不少衣着得体之人前来询问车中为哪家贵人。
这才忽然忆起此些富贵之人向来喜好互相往来,而这马车若非被己收用,倒也真是富贵人家之物。只是本来用这马车不过图个方便,现在思来,寻常百姓绝用不起,坐于其中,无异向外人告知自己非富即贵,难怪前番赵锦亦会被人所掳。
话虽如此,但亦不能将车弃之,毕竟此去路途遥远,只怕全凭步行,还未到达汝南,赵锦便已先叫苦连天。况且赵锦本就为那易遭人觊觎之女子之身,即便无车,也未必不会再遇贼人。倒是无需自找麻烦,还应以多加提防为上。
因而也只得向来人谎称车中只有主家夫人一人,这番为回汝南省亲,才途经此处。各人听得车中原为一不知名之妇人,倒是辞去极快,毫不多问。得见如此,倒又令云涯儿感触良多,却除替赵锦惋惜以外,实也不知再做何事能改此境。
不过幸得如此,寻找住处之事倒有诸多便利,即便无有空屋人家,也是毕恭毕敬、客气有加。最后遇得一热情之人愿将别院借出,并且不收分文,只是稍作打听车中为哪家夫人,意图与之结交。权衡再三,此实也不算过分,但仍需留有心眼,便告知于其是那郭嘉夫人。那人虽不曾听得郭嘉之名,却也并未反悔,仍将院借与才作离去。
然此处说是别院,亦只稍比普通农院大之些许并有硬墙罢了。院中不大倒本无妨,奈何寻来望去,也只一屋,己与赵锦两人该怎居住?可如今已受人好意,加之其本就以为自己是那下仆,自未考虑于己,这番若又拒之,只会徒惹人嫌,似不妥当。无奈之下,只好与赵锦商量,其住屋内,己则仍住车中。
经得前事,赵锦此刻已乖巧许多,听云涯儿之意,只稍显心疼,未有多劝。不过其却对云涯儿所做介绍耿耿于怀,终是忍不住问来,“蔡郎不愿承认你我夫妇之名也就罢了,为何还将奴家推于一不曾听得之人为妻?若是……”
未免其又想不开,云涯儿趁其说出沮丧之话前,便慌忙解释,“实不相瞒,此车确实本为我一友郭嘉所有,并非虚言。而如今你我有要事在身,实不宜暴露身份,未经你准许便擅自谎称你为郭嘉之妻,虽不甚妥当,但亦乃权宜之计,只为路途方便,绝无他意!你若……”本还为令其相信而抬手起誓,话未说出,其却已将手按下,摇头不准云涯儿说那恶毒之言,而立岔开话题,询问何时去往市集。
云涯儿立即会悟,亦慌忙告知此刻便去。听得此言,赵锦顿时像孩童一般几朝云涯儿欣喜扑来,临贴近之际,却又收回臂去,眉头紧皱而转向一旁。如此忌惮之举,终令云涯儿察觉,己实已于无形之中成了此女心中枷锁,往后行事应更多顾及于其才是。
随后整理完住所出来,本欲将车留于院内,但思车下有那贵重之物,还是一同牵来,面上则装作是为方便置放物件。而仍劝赵锦与己以主仆相称坐于车内,赵锦本并不愿,但恐云涯儿不带其去,终勉强答应。
入得市集,首先之事便是将提前拿出之首饰换了钱物,以作买资。赵锦见之,立惊叹不已,说其从未想得原来云涯儿有如此之多首饰,而默默掏出其那玉笄,感叹幸而其已先留有一支。
听之如此,云涯儿心中顿又五味杂陈,不知如何答复。随即寻得一细匣,买来赠与赵锦存放玉笄,告知以免路上折断。赵锦收之,欣喜非常,本欲又再夸赞云涯儿体贴,却刚说一字,便急瞥云涯儿一眼,而将话收了,默默坐回直盯细匣观之。
想来赵锦定仍未释怀,遂又领其买些漂亮衣物,终是再见其那十五六岁少女该有之活泼,云涯儿亦得以安心于市集之中筹备所需之物。
先是买来一筐,将书简放置其内,随后望得车中杂乱之物多半损坏,想其留之亦无何用,便也拿出变卖,车厢之内瞬间空旷许多。待至备物齐全,而又寻得工匠,领回院中,卸了马绳,修补车后残破之处,再将车厢由内而外擦拭,连马也牵至一旁,好生照料。这番下来,马车已是焕然一新,赵锦见之,一边试其新衣,一边对此啧啧称道,似乎总算消了前番疑虑。
用完餐食,天已近黑,云涯儿本欲出屋去往车内歇息,却被赵锦扯住衣角,挥动手中书简而道:“筐中之书,我皆己复原,奈何此三卷仍毫无头绪。不管怎样放之,读来亦不通顺,倒觉还是如此拼接更为妥当。想来……”随即停顿片刻,怯生望来,“还为时尚早,就此歇息也难入眠,蔡郎可否陪我一同探之,度了这闲暇之后,再去歇睡?”其言虽比买衣之前轻快许多,却仍婉转,似依旧顾虑。
不禁思来,其既一片好心,己为何仍要三番敷衍。而其心思细腻,只怕又再伤之,未免太过残忍。反正此些之书,自己皆已先查过,并无半点异样,又何必为那未有之事提心吊胆,而罔顾好意。况且即便往后做不成夫妻,也绝非仇家,为何非要令其留下这不快回忆?于是终不忍拒之,而与其同坐案旁,静静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