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于云涯儿而言,最为重要之事,还是尽快摆脱幻觉。心中满是楚阙疑惑焦急之颜,哪还有空与士口谈论天下。奈何自己并不能轻易抽身,只得再听士口在那侃侃而谈。
“……你切莫以为此事一觉醒来,便可权当无事发生,你且先看掌中,”旋即士口抬起右掌,其上六处纹路与上次并无不同。
见得这番景象,因深信此乃幻觉,云涯儿见怪不怪,也懒得相问,随意观察了两眼,仍自顾自思那清醒之法。
倒是将士口,已被气得沉不住气,失了方才平静,瞪圆双眼,厉声斥道:“此事皆因你延误时机所致,害了廖化,如今又害楚阙,竟仍执迷不悟!”并伴以手势,如训斥小儿那般与云涯儿说教。转而又立身平视,冷笑一声,“也罢,反正我将你取而代之,何须你再领会。”又把袖一挥,复再冷静下来。
也不知士口一人在那又说又跳,所谓是何。不过从头至尾,除了那日异常,也未见其真正出手伤害过自己,反倒更像是那对自己失望至极之前辈。不免令云涯儿有些疑惑。
此人三番几次催促自己前去寻那太平要术,如今不惜以如此方式来取代自己,也仍想要说服自己,到底是因何才如此执着。或许其真是心系天下苍生之人,却又不得不借助太平要术之力才可实现目标。
想之一堆,云涯儿差点动摇,犹犹豫豫之时,抬手挠头,复见楚阙手臂,立即又把那什么匡复天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深感这次幻觉怎如此之长,还未消失。
只这般心思又被士口看透,见其咧开嘴来,笑得是奸诈无比,连云涯儿自己都觉自己此番面目极为可憎,“我既然能将你取而代之,又怎会放你回去,你还是呆在楚阙体内,永世不离为好。”说罢,猛一蹲下,旋即跃出几丈,几步便蹿入林中,没了踪影。
不过云涯儿思来此人前几次所言,皆不过是虚张声势,因而并未警觉,也懒得去追。索性躺于地上,小憩起来,只以为片刻之后醒来,便能恢复原貌。
然而,当其美梦做完,一睁开眼,所见仍是楚阙那曼妙身姿,这才惊恐万分。复又思来,定是自己过于劳累,实际未醒,再多加强求,也是无用。于是站起身来,整好衣物发饰,开始在林中遍寻,看看能否找得什么稀奇之物,以作排遣。
这般左边转来,右边转去,除了野草野菇,便只有那一棵棵树,实在无甚好玩。又于心中暗自怨之,怎就连自己梦境之中,也不能如已所愿,飞檐走壁皆不可行。不知不觉,已来到入林之处。
此刻那书生莽夫将将安顿下来,却又见楚阙身影,慌忙跪地求饶,口中直喊:“少主莫要怪罪!此绝非我等故意怠慢,不跑远些,只我大群人马,太过显眼,必须等到夜深之后,才可不被官军发现。”
得见二人,云涯儿才觉有些意思。没想到这才见过之人也会出现在梦境之中,正好戏耍一番,便模仿楚阙之姿,以手按剑,望于书生而说:“谁是你少主!若你还认得我这少主,就应毕恭毕敬上前伺候,哪有如你这般无礼下人。”一时膨胀过度,口不择言。
二贼听了,四目相对,一脸茫然。稍后,那书生以为有了转机,立即卑躬屈膝,上前嘘寒问暖,将云涯儿哄得忘乎所以。
突然背后一阵生疼,似被重物击打,复听到那莽夫愤怒之辞,“你这女子,真是欺人太甚!我等既入山为贼,本就是因那世态炎凉,被逼无奈,如今为何又要遭你所欺?叫你一声少主,那是尊敬故主,哪有你这黄口小儿指手画脚之份!”说完,便扔下木棍,又携书生之众绕林而去。
比起这番指责之言,那一闷棍,倒是更能令云涯儿清醒。为何梦中能有如此真实之感,而且确实是多日未曾感受之无那宝甲护身之感。按理来说,不应如此,且这副身子与自己体格根本不似,那疼痛之处却是恰好与身子契合,分毫无差。自己往日又怎会有这副身躯之感?分明就是真正感受,哪里是什么幻觉。
不由得令云涯儿大惊,冷汗直冒。莫非士口所言是真?既然士口夺了自己身体,自己又夺了楚阙之身,方才那书生也确实是将自己认作了楚阙,那楚阙如今去了何处?前番听得士口说要加害楚阙,以为只是欲危急生命。万没想到,竟还有这般令楚阙消失之法,终是追悔莫及,掩面而哭。
“不知姑娘有何烦恼,要于此哭泣?”正哭之时,突然听得一熟悉之声前来安慰,而这声应当再也不会存于世间才是。猛一抬头,果然见得眼前之人披发衣袍,一副仙风道骨,真是张角。
见其抬起头来,张角轻抚长须,神态安然,“原来是廖方将,莫非方将已经知晓我托这姑娘将那书转交于你?”
且不说这张角如何也未死,单是能够认出现在这副模样的自己,云涯儿也深觉其不简单。更没想到的是,他曾托楚阙转交宝书之人,竟是自己。而从其言来看,似乎能看见楚阙,但自己向四周环顾一圈,从未见得。一时之间,难以想通,陷入混乱之中。
旋即又见张角拿出一简,递将过来,并未多做解释,只让云涯儿打开一看。可观之此书,与曾在张梁跟前所见,一模一样。更是想不明白,如此之书,有何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转交。
却再见张角再抚长须,悠然说道,“所谓太平要术,自然是行太平之道者才可参透。如今疑惑,只能说明你还欠缺太平之心,不可强求。”而后往右迈出一步,将话锋一转,“那姑娘前次将这上卷遗落在此,我有些在意,故而在此等候,没想到能将你也等来。如今你二人已一心同体,更是前所未有之好事,看来果真是有缘之人。此卷便赠与你,日后再去取得中下两卷,方可得全书。”
说完,轻甩衣袖,张角便缓缓迈步走去,面对云涯儿几番追问,只笑不答,隐隐遁去,完全追之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