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嘉奕然一拳轰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这人虽然看起来人高马大的,不过似乎内里已经被生活劣习掏得一干二净了。他身上带着酒味,衣服皱巴巴的,还有些没习惯的污渍,看起来应该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酗酒者。
嘉奕然露出恶心的表情,捻起衣服上被他弄脏的那一块,他倒是很想现在就把衣服脱掉,但是他今天只穿了一件上衣,脱掉的话,实在显得粗鲁无礼:“如果你想走法律程序,可以,去报警吧,说我袭击你。不过我也会把你告上法庭,因为你意图羞辱我,对我有暴.力攻击的行为,还耽误了我们的工作,精神损失和误工费,我能让你赔的下辈子都还不起,你可以试试。”
超市里的人都被刚才发生的这一切惊呆了,嘉奕然的脸上重新挂起了微笑,向大家一一道歉。节目组只能拉着嘉奕然回去换衣服。工作人员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刚才那段要不要留,如果留下来的话,就能解释嘉奕然录节目的时候为什么衣服不一样,也就不需要重拍了,但是刚才那一段毕竟涉及到暴.力,对方还骂了句“同.性.恋”,都是敏感点。
最后商量了半天,偏于谨慎的导演还是让嘉奕然换了件差不多的衣服,从出发开始重新拍摄。
林述对嘉奕然刚才的反击倒是没什么太多的异议,艺人也是人,被人羞辱了凭什么不能反击,只是大众对艺人的要求太高,总是忘了他们并不是荧幕上冰冰冷冷,生活性格全都按照剧本来的玩偶。嘉奕然拍戏完全处于兴趣爱好,他早就没有必要为了讨好观众太委屈自己了。
但是嘉奕然倒是对自己刚刚的失态很是耿耿于怀:“我只绝对没有暴.力倾向的。”他很不自在的解释道,“只是他的口水太恶心了……”
节目组再一次从所居住的农场出发,再一次来到那家超市。最后在卖鱼的售台旁的菜架上找到了线索,买了几颗圆生菜,接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去一家农场的菜地里亲手采摘蔬菜,随后又被指引到小镇的一家售卖酒水的小饭店里,猜了十个谜语,拿到了线索、几瓶调味酱和两瓶啤酒。
“下一个地点是……”两人沿着马路一边往前走一边思考着线索,他们的车停在马路尽头。而嘉奕然对破译线索的兴趣不大,他更想吃点什么:“要不要个甜筒?”他拉着林述停下来,转身指着马路对面他们刚刚路过的一家甜品店。
林述正要点头,余光忽然瞥到一个人影正朝着他们走过来。这人看起来很奇怪,表情狰狞,面露凶光,狠狠的瞪着他们。林述刚刚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就看到他抬起了手臂,接着就是一声鞭炮响。
在国内,林述经常能听到有孩子玩摔炮的声音,因此他根本没有把这种尖锐的爆破声和危险这种事情联系在一起。就在他准备把目光重新放回到甜品店上,思考是吃一个香草味的还是巧克力味的甜筒时,站在他身边的嘉奕然忽然猛的扑了过来,用力的压低他的身体,将他抱在怀里,几乎是拖着他往路旁躲去,将他护在自己的身体和墙壁之间。
远处有尖叫声传来,然而不光林述,节目组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叫什么,摄影师几乎是茫然的将摄像头对准嘉奕然。
“有人在开枪!快点跑!”林述听到嘉奕然在大声吼着,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被嘉奕然抱了起来,几乎是被拖拽着向前跑去。
迟来的尖叫声终于响起,谁都顾不上录节目了,qiang击案这种事情天天在国内的新闻里看到,谁能想到出国做一个节目也能遇到?大家纷纷四散逃开。
林述被嘉奕然紧紧的箍在怀里,他被推到嘉奕然的身前,后者在用他的身体保护他。
“奕然!快放开我!”林述的声音都颤抖了,他不敢乱动,只能跟着嘉奕然的步子跑,生怕自己给嘉奕然拖了后腿,耽误他逃跑,害他受伤,但是他也没办法接受自己被人这样保护,只能徒劳的让嘉奕然松开他。
又是一声qiang响,林述听到嘉奕然发出一声闷哼,接着男人松开了他,双手按在他的后背上,狠狠地将他向前推去:“跑!”
包裹着自己的身体骤然分离,林述处于惯性向前跑了两步,接着便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然而身后的这一幕,如同一把刀,□□他的胸口,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撕裂成两半。
他看到嘉奕然朝着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诡异的男人扑了过去,两人摔倒在地上的同时,又是一声qiang响,接着嘉奕然低吼了一声,扣住那个男人的手臂用力一扭,那人吃痛叫了一声,手qiang从手里滑落,被嘉奕然眼疾手快的扔了出去。
被缴了械的男人怒吼一声,反扑过来将嘉奕然按倒在地上,举起拳头对着他的头一阵猛砸,然而没等他砸下第二拳,林述红着眼冲了过来,扣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随即坐在他的身上,用双腿制住他的身体,一拳接着一拳,带着愤怒至极的速度和力度,砸在这人的脸上,刚一拳就见了血。
那人挣扎了几下,击中了林述的眼睛,但是很快他就被林述不管不顾的拳头砸晕了过去。
“述哥……”嘉奕然虚弱的叫了一声,这声音在林述听来简直就是一道闪电劈在耳边。他松开已经没有意识的男人,四肢着地的爬到嘉奕然身边:“你……”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嘉奕然身上白色的t恤衫,腰侧已经被血染得通红,血迹还有蔓延的趋势。
“天哪……”林述大脑一片空白,他伸手捂住嘉奕然的伤口。温热黏腻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这让他浑身战栗不止,眼前一阵阵发黑。
“别怕。”嘉奕然喘着粗气,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别怕,不是致命伤,快打911,去医院就好了。”
林述抖着手掏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然而在电话那头的人用英文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死活想不起来该用英语怎么说。
“嘘……没事儿。”嘉奕然笑了笑,抬手从他的手里拿过手机,平静的对急救人员说明情况和位置,镇定之极,就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的另一只手按在林述堵着他伤口的手上,似乎是在安慰他。
嘉奕然挂了电话,看向林述时表情一愣,又微笑道:“别哭。”他放下手机,伸手摸了摸林述的脸,“别哭,真的是小伤,我不会有事的。”
林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嗓子和鼻子都堵得死死的,这让他差点窒息。
“你不会有事的。”他努力让自己开口,脸上也挤出一丝微笑,“你不会有事的。”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急救人员冲过来,将嘉奕然抬上担架,给他戴上氧气罩。林述脸上青肿,一身是血,也被带上了救护车。小镇的医院并不远,不过几分钟的车程,嘉奕然被火速的推进了手术室,而林述也被带去清理脸上的伤口。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全都赶了过来,导演一脸惨白的正在和总导演还有制片打电话,碰上这种事件,这个年轻的女人看起来马上就要晕过去了。警察也赶到了医院,开始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进行询问。整个医院乱糟糟,没一会儿记者也跑过来凑热闹。
林述几乎没有办法回答问题,警察很体贴的让他先休息,转而去问当时随行的其他工作人员。
导演挂了电话,来到林述旁边,小心的问道:“你还好吗?”
至少顿了五六秒,林述才缓缓道:“我没事。”他吞咽了一下,两眼继续无神的盯着前面。导演抿紧了嘴唇,拍了拍他的后背,转身离开去主持大局了。
林述呆呆的坐在病床上,他觉得自己好像是鱼缸里的一条鱼,隔着水和玻璃,和周围的世界划分成两个区域。他听不到也看不到,仿佛已经失去了回应世界的能力,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术室里。
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他不敢思考,生怕不吉利的念头会不受控制的蹦出来,然后对嘉奕然有什么影响。这是迷信,他知道,但是当听天由命的时候,他愿意去当最愚昧的人,做最愚蠢的事情,只要能让嘉奕然平安。
他眼前全是刚刚嘉奕然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微笑的看着他的模样,手已经洗干净了,可他还是觉得有热乎乎的血从指缝间流走,就像流逝的生命。
胸口发痛,眼前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发黑,随后,他看到他的助理大惊失色的扑过来,拍打着他的胸口,对着他大喊大叫。他疑惑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张开嘴,呼吸!快呼吸!你快把自己憋死了!”
林述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因为哽咽屏住了呼吸,他张开嘴,一边咳嗽一边吸着气,接着便哭了出来。
他用手捂住脸,依然捂不住汹涌的泪水和抽搐一般的哭泣。虚弱的身体直往床下滑,如果没有助理托住他的身体,他此刻已经栽倒在地上了。
奕然。他抖着嘴唇,无声的念着刚刚用生命保护自己的男人的名字。哭得太厉害,他说不出话来,浑身的肌肉都抽搐一般的紧绷着,他的肺紧缩成一团,将所有空气都积压出去,这感觉像是一千根针扎进了胸口,毫无轨迹的到处乱冲乱撞,将他的血肉搅碎成烂泥。
他再一次感到无法呼吸,手无力的从脸上滑落。他的助理在大叫着什么,有医生冲过来,在他的胳膊上为他注射了什么东西,语气镇定而温柔的说着什么。他茫然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嘉奕然遭qiang击!生死未卜!
这条新闻如同草原上的星星之火,迅速的在全世界蔓延开来。到处都是恐惧和悲伤,粉丝们自发的在网上组织各种祈福活动,《他乡异国》节目组的电话和官方社交账号都被惊慌失措的粉丝挤爆了,甚至有极端粉丝表示如果嘉奕然有什么事,他们就要让节目组的人偿命。
在纽约波尔克林制片公司总部大楼内,凯特劳伦斯脸色难看的放下电话,当即起身冲出了办公室,吩咐助理立刻给她安排好私人飞机。两个小时以后,劳伦斯夫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小镇医院里,而医院门口已经挤满了记者。他们不敢围堵一个孩子被枪击的母亲,只能远远的大声提问。当然,毫无疑问的全部都被忽视了。
嘉奕然的几个堂兄已经赶到了医院,看到劳伦斯夫人,纷纷上前打招呼。劳伦斯夫人根本没心思和他们客气,直接问道:“丹尼尔怎么样了?”
“手术已经做完了。”嘉文影道,“现在丹尼尔在icu。医生说问题不大,没有伤到要害。”
劳伦斯夫人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向icu病房,却在病房门口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林述。刚刚他情绪失控,医生给他注入了少量的镇定剂让他平静下来,嘉奕然手术结束没几分钟他就醒了过来,坚持守在嘉奕然的病房门外。
来的路上,劳伦斯夫人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经过,虽然罪犯还在接受询问,尚且不知道他的动机,但是有一点能确定,那就是嘉奕然是为了保护林述才受的伤。
劳伦斯夫人本就不喜欢林述,如今得知是他害的自己儿子身受重伤,心中更是厌恶至极,当即快步走上前,抬手就想扇他巴掌。
林述两眼无神的望着嘉奕然的病房,根本没想过要躲开。可就在劳伦斯夫人的手要打到他的脸时,另一只手拦住了她。
“夫人。”嘉文影用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的说,“林述是丹尼尔最爱的人,如果你上了他,我想等他醒过来,你们的母子关系也就破裂了。”
嘉文影看起来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碰一碰就能碎掉,可他的手劲儿一点都不小,扣在劳伦斯夫人的手上,仿佛钢筋一般,隐隐生疼。
“你是在威胁我么?”劳伦斯夫人冷笑道,“关系破裂?你以为我会怕这个?我告诉你,我宁可他和我关系破裂,也不想看到他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