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浅同意和萧子懿一起是涉险的当天,秦疏桐的诊所毫无预兆地闭门不见客,所有的安排全部无理由地推后。
纪浅办公室里里外外都有特种兵监守,这些都是洛思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信之人。
在保护她们后辈上,秦疏桐和洛思的行为尤为合拍,但是两人的相处却截然相反,谁也不待见谁。
洛思在知道催眠潜入何毕的潜意识的危险性后,曾立场十分坚定地拒绝萧子懿去参与,可奈何文档已经上交,又迫于萧子懿本人自愿的情况下,洛思最终也只能在一旁“袖手旁观”。
同样,秦疏桐很久以前就将这项研究封锁起来,洛思等人的无理要求无疑不是在向她发起挑战,所以她打从心底地不待见所有的警务人员。
两人在萧子懿和纪浅进入潜意识后没少对对方冷嘲热讽,每次见面都跟见到了十辈子深仇大恨的人一样……
洛思抚着连接萧子懿心跳的仪器,眉宇间是浓郁的担忧。打从萧子懿闭上眼插上针管躺在床上时,她的心便一刻都没有放松下来过,不管是站在私人角度还是上司的角度,她希望萧子懿能够适可而止,不要刨根究底,差不多了就醒过来。但以她对她的了解,这个可能性太低,萧子懿对案件的执拗与偏执,不是她能够左右的。
房门被轻轻瞧了两下,齐绍低低唤了一句,“组长。”
洛思点点头,知道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她不单单是萧子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师姐,还是a区整个重案组的领头人,他们身肩其他人的安危,需要解决的案子不会仅仅只有何毕这一起。
“麻烦你多多照顾下我们家子懿了。”洛思对着一旁坐在纪浅床上的人说道,她的时间远远没有秦疏桐充裕,即使再不愿,也不得不在请求上对秦疏桐低头。
秦疏桐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冰脸,摆摆手,似乎对洛思已经不乐意多说一个字,可见她有多埋怨重案组的要求。
走到门口,洛思回头深深地望了眼萧子懿,无言地叹息。
纪浅的办公室三道仪器声交错滴响,它们是萧子懿、纪浅和何毕三人生命体征的象征。
“组长,何毕的父亲在他家吃安眠药自杀了。”说着,齐绍把文件打开送到她面前,“是钟点工发现的,她准备要和何坝汇报下这几天的情况,就发现他已经在之前毕玛死亡的房间里自杀了,旁边有遗言,大致是受不了流言蜚语,官司缠身,所以选择自行了断。”
洛思阖上文件夹,坐上车,“去看看,现在现场是谁在负责?”
“b区的。”
何毕家再一次迎来了警察的“眷顾”,居民楼里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人的辉煌和底谷仅仅只需要一夜,谁人在面对何家不是避而远之?弑母、潜逃,无论是哪一点都足够让人心生畏惧。
何毕风光的时候,多少人想来巴结他,说他的好话,希望他超神的医术能够医治自己。可如今呢?早已是物是人非,成了其他人饭后闲谈的话题,只要他们家的人出现在公众面前,指指点点的、背后议论的、冷嘲热讽的,数不胜数。
这就是人情世故。
何坝的自杀事件a区的人一直站在一旁,由b区的人全权处理去了。
“组长,我们在厨房找到了这个。”一个搜查员把装有小瓶药丸的自封袋递到贾儒面前,他看了一眼,问到:“在哪发现的?”
“一个不起眼的小暗格里。”
暗格?
洛思等人看了眼贾儒跟随搜查员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随后下令,“收队。”
“我们不是连尸体都没看,他们的报告也没……”陈建辉还扯着嗓门要说什么就被杨磊冷不丁地踹了一脚,识趣地闭了嘴跟他们回了办公室。
然而他们屁股还没坐热,洛思就招呼他们进会议室,投影仪里播放的正是他们以前查连环杀人案时在何毕家搜到的监控录像。
“正如你们看到的,录像我已经让齐绍发到你们电脑上了,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观察何毕的一举一动,有任何不寻常的直接播到大屏幕上去,大家一起讨论。”
“是——”
会议室一片静谧,只有偶尔鼠标发出点声响,似乎他们整队都习惯了这样的调查,这一坐,坐惊了他们对何毕的认知。
谁能想到,何毕光鲜儒雅的背后,会在家里穿着暴露的女装搔首弄姿?谁又能想到,何毕会退化成四肢行走的动物,抱着一袋口粮啃的津津有味?又有谁能想到,正值壮年的何毕会需要拄着拐杖在家里蹒跚踱步?
洛思当下给秦疏桐打了个电话让她火速赶来,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专业人士去分析,不然萧子懿和纪浅置身于危险当中他们都无能为力。
秦疏桐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唐书后脚猛然站了起来,干哑着嗓音喊道:“组长……”
何毕坐在轮椅上,腿上搭了一条毛毯,从卧室里不疾不徐地出来,他转悠到沙发前,开了电视机看得津津有味。没一会儿竟就坐在轮椅上睡了过去。约莫几个小时之后,他缓缓醒来,眼神却像是变了一样,带着点不羁又混着点凶悍,是其他人从来没见过的何毕。
只见他握着轮子转了个向,推了两三米,一把掀开腿上的毛毯丢在地上,左脚悠悠地抬起,踏在地板上。他撇过脑袋,再慢慢悠悠地把右脚踩在地上,嘴角扬起异常的幅度陡然站了起来。
似乎是嫌轮椅碍事,他一把把轮椅提了起来,放到了角落,往门外走去。没多久,他提了一袋活鱼回来,但是他并不是提它们去做饭,而是直接放到了茶几上。何毕驾轻就熟地从箱子里取出手术刀,左手压鱼右手执刀,眼睛眨都不眨便挖出了一双血淋淋的鱼眼,再慢慢地将它的鱼鳍、鱼尾、头、身、尾一一分解出来……
分解完毕,他拿了一部分鱼去阳台,没一会儿手里就捏着一只猫咪进屋,高举过头再砰——的一声掷在地上,它当场昏了过去——
何毕慢慢蹲下身,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再捏住它的脑袋回到沙发上。茶几似乎成了他的操作台,方才肢解过活鱼的茶几上躺着一只应该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猫。他把用在鱼身上的方式,使劲浑身解数转移到猫咪身上,期间猫咪疼醒了他再用相同的方法把它砸晕,只为了——方便肢解……
事后,何毕仿若没事人一样把房间里里外外手势了一番,动物肢体全都丢进了黑色垃圾袋中扔到了楼下。做完这些,他才坐回轮椅上,推到电视机前,就像他至始至终只是在看电视,其他残暴的举动都与他无关。
……
秦疏桐和他们一起看完这些后,第一句便是,“我们要提早把她们叫回来。”
何毕这个人格在他妈妈身上展现的只不过冰山一角罢了,他录像中的演习,像极了是在熟练掌握杀生的技艺。他在轮椅上的伪装,会不会让纪浅和萧子懿放松警惕谁都不好说,如果她们遭遇不测……
这个后果,谁都不敢想。
以前他只是在动物上施暴,但是现在已经将魔爪伸向了同类。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控制不了自己想要杀人的欲|望,这样的情绪只会愈演愈烈,因为他能从中体会到快|感,只有杀人才能满足他的欲|望。而且……频率也会越来越快……
在何毕潜意识里的纪浅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老头和店长的死亡间隔了一天以上,同一天保安惨遭毒手,仅一晚,就连古牧也远去……
一个山洞里,传来缓慢的踱步声,伴随着的,是语调怪异的童谣,“五个小人儿,惹是生非打官司;官司缠身直到死,五个只剩四。”
炎热的天气让尸体发臭得更快,窑姐捂着鼻子收拾完行李,抱起鹿鹿就往外走,忿然道:“这个地方太奇怪了,我要离开,我要回城镇里去!”
说罢,她扭头对着里面大喊:“科林,海边的游艇你们之前检查过有油吧。你快点收拾,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油是满的。”
科林腿上只放了一个包便推着轮椅出来了,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纪浅等人,“你们要跟我们一起走吗?这个岛上只有那一艘。”
“不了,我们有人来接的。”萧子懿摇摇头,待到他们远去才轻轻说道,“他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纪浅靠在萧子懿胸口,“你觉得那游艇有问题?”
“不好说,我们悄悄跟过去看看。”
出航前还是风和日丽,然而在他们刚驶出一段距离,顿时风雨来袭,海面卷起千层浪,船只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显得是那么渺小,摇摇摆摆无居定。一个大浪袭来,游艇严重倾斜,坐在轮椅上的科林被毫无预兆地推了出去,这时,一条大鱼赫然一跃,血盆大口将他吞了去,瞬间消失在海面上,只有一条半截的腿被海浪推到了萧子懿脚下。
腿上似乎被针刻出了这么几个字,“四个小人儿,结伙出海遭大难;青鱼吞吃血斑斑,四个只剩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