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崔元熙吃完饭,正打算去春山堂请安。
元熙本还担心元容误了时辰,不意元容赶的正好,便笑道:“还怕你迟了,正打算遣人去寻你。”
怕你寻都寻不到呢。元容暗暗汗了一把,没敢说自己跑去了前面,只道:“阿姐有心了,那我们便走罢?”
于是姐妹两人便携手去了春山堂请安。到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上崔元靖他们,彼此便打了个招呼道:“阿兄,这么巧。”
崔元靖看见她们只略笑了一笑,然后点点头道:“早。”却不似往常那样问东问西,关切有加。
元熙只当他是因为今天日子特殊,所以严肃了些儿,而元容却能感觉的出来,崔元靖的精神似乎不大好,也不知道是有心事还是怎的。于是元容便上前拉了拉崔元靖的袖子。
“阿兄,你干嘛板着脸,阿翁会没事哒。”元容卖蠢道。
崔元靖见她这样,却是不由摇头,便俯身抱起了她来,道:“我知道,九娘不用担心啊。”
“那就笑一个来看看?”元容盯着崔元靖耍赖道。
崔元靖闻言失笑,而元熙则是扑哧一笑,上来拍了拍元容的屁股道:“作什么怪!一会儿要乖乖的,知道吗?”
如今的情势并不太好,虽然寿宴照旧,可是崔家危机尚在,又外头风言风语传的厉害,便是向来大咧咧的元熙也不得不收敛了些儿,虽然知道元容素来懂事,可又怕她不自觉的惹恼了别人,索性便多嘱咐两句。
元容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跟阿姐抬杠,便点了点头。
兄妹几个进了屋,便看见大房的已经到了,而上首是崔善净和卢氏,而崔璋之和李氏则是坐在下首,几人正在说话,至于小辈们,只有安静听着的份儿。
行了礼,元容便安静的坐到了一边儿,听着卢氏跟李氏吩咐:“晌午就叫人把地窖里的酒水搬出来放好,准备好的食材可以先处理一部分,至于果蔬,叫外面下午再送新鲜的过来,厨子可都看过了?”
“是。”李氏跟着点头,“媳妇都亲自看过的,阿家可以放心。”
卢氏嗯了一声,又道:“各处的人手可安排好了?今晚的宴会一定不能出岔子,到时候我可能没有功夫,你须得多辛苦,你两个弟妹叫她们管些轻省的还罢了,其他的你必得亲自盯着。”
李氏又应下。心中却暗道看来在卢氏心里,两个弟妹是不如自己的,并非只因为自己的嫡长子媳妇,又有点郁闷,若是两个弟妹再能干一些儿,自己也就不用太辛苦了。不过转头一想,若是她们太能干,说不定就要生事,还不如眼前这样呢,就又心理平衡了。像崔家这样兄弟和睦的人家,已经是难得了,她可不能不知足。
正说着,便听见外头有声音,却是二房和三房前后脚进了门,因着今日崔善净大寿,崔家几兄弟都未出门,因此便都来请安了,这屋里的人倒是难得聚的全,只可惜少了崔谦之和郑氏。
接着元容便听见卢氏轻轻叹了一口气。莫非也是看着满堂儿孙,便想到了因腿伤而不能来的崔谦之?
请安之后,崔善净便带着三个儿子去了书房,卢氏带着儿媳妇们做最后的布置,元容她们这些小字辈儿,便又无所事事起来,便被三娘拉着去了她屋里喝茶。
三娘虽然是庶出,可毕竟是阿姐,且她跟着李氏,日子过的是很不错的,并不像一般庶女那样畏缩,反而看着教养不错,是以元熙和元容对她并不反感,进了门便笑道:“阿姐这里布置的不错。”
能得元熙一声赞叹,已经是很不错了,毕竟不像观澜苑里都是卢氏带着人先给布置的,那是精益求精,而三娘可没有这样的待遇,想李氏每日忙的那样,也不会有功夫去理会一个庶女的屋子是怎么布置的吧?
元容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一番,虽然屋中名贵物件不多,但却很是简约雅致,可见三娘本人品味不俗,再看三娘身边的婢子,行止有度,便知道她也不是个没脑子的。
既然说是喝茶,那必然是有茶的,三娘叫人从箱笼里找出来一个木盒,已经打开,便可隐约闻到点点清香,须臾功夫,炉子上坐着的水壶已经响了起来,几人便依次坐到了案几之前,看着三娘将茶叶姜块肉桂等放了进去,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好看又自然。
元熙不由道:“阿姐好耐性,昔日阿娘教我茶道,我却是坐不住的。”
她从小虽然生的一副大家闺秀模样,但实在是个好动的性子,茶道这样闷的技艺,她怎么有心思去学?况且她实是不太喜欢这加了许多东西的茶汤。当然,也亏得这并非是非学不可的东西,郑氏也就没逼她。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年纪大了,口味倒是没有那样刁钻,反而有些欣赏起茶道来,叫她自己做是不成的,但是看着别人做,就能感觉到其中的赏心悦目,尤其还是由美人做出来。
三娘闻言便掩口而笑:“足可见四娘性子洒脱,不似我这般沉闷无趣。且我资质有限,许多技艺并不能学的很精,只是这煮茶做得多了,才有些熟练罢了。今日我们姐妹说话,便不讲那些礼了,大家喝茶便是。”
说着,便已经分了杯,亲自放到众人跟前。
元容低头瞧了瞧杯中的茶汤,又看其他人举杯,便也不得不端了起来,只略微沾了沾唇而已。
话说前世她年纪尚轻的时候,还不知什么是茶道,自然也没有机会喝这样的茶,而当她后来有了机会,却是已经认识了沈悦,见识了她炒出来的茶叶,喝过了她泡的茶,自那之后,这种茶汤便再也难以入口了。
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中午时分,元容且惦记着崔元靖早上精神不好的事情,便拉着元熙告辞出来,道:“阿姐,我要去看富春居看阿兄。”
“为何?”元熙诧异道。
“我观今早阿兄心中似有愁绪,我有些担心。”元容道。
元熙却是不信,闻言便失笑道:“阿兄素来便是那般,只是对着你才温柔,你多心了。”顿了顿,又道:“我说九娘,你莫不是想要找阿兄玩,才这么说的罢?”接着便摆摆手道:“你去罢,我不拦着你。”
元容当然知道自己并非多心,她本想叫元熙同自己一起,却未料到元熙不信,便只好自己去了。到达富春居的时候,就看见崔元靖正负手立在树下,看着树下的片片落叶发愣。
“阿兄?”元容不由的唤了一声,然后走过去道:“你在想什么?”
“是九娘啊,你怎的来了?”崔元靖回头道。
“阿兄今天有点不对劲呢,是不是有心事?”元容站到了崔元靖身边,又拉了拉崔元靖袖子示意他俯身,而后又道:“还有之前说的,阿兄有没有从珩哥那里打探到什么?”
崔元靖看着妹子那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抬手将人揽进了怀里。元容能感觉到崔元靖的手臂很紧,似乎还有些抖,顿时心下一沉,莫非是有什么坏消息不成?
而此时,便听得崔元靖道:“珩哥说,这次在背后搅风搅雨的,是个极其难缠的人物。”
“哦?是谁?”元容不由得好奇道。
崔元靖默默摇头。元容不过是个小女孩,又懂得什么,他便是说了,也只会让小女孩白白担心害怕而已。
却不料元容竟道:“阿兄,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你憋着不难受吗,你跟我说说吧,我保证守口如瓶。”
大约是被元容这句话说道了心坎里,崔元靖略犹豫了一回,便道:“为难我们崔氏的,是晋王,圣人的三子。”是的,为难的是崔氏,而非是只有崔善净一人,只是崔善净赶得巧,才被攻击的最狠而已!此事便是崔善为,也觉得棘手的很!
若是换了旁人,崔氏还能硬抗,可是晋王乃是圣人亲子,且早就有风声在传,说圣人要升他阿娘慧妃为贵妃!如今宫中没有皇后,慧妃又是最早跟着圣人的老人了,跟圣人素有情分,若是升了贵妃,便是品级最高的后妃,就算平妃再得盛宠,对着慧妃也要低头行礼!
“啊?晋王!”元容不由得吃了一惊。
崔元靖便抚着元容额头道:“莫怕,晋王再厉害,圣人也不会放任他把我们崔氏赶尽杀绝的,大不了我们回清河去。”
元容却是摇摇头。崔元靖以为她是被晋王的身份所吓到,但其实不是,若是换了另一个王爷,她也不会如此,而是晋王此人,性子竟是有些疯狂!前世他便是最先出手搞太子的一个,也是最先被收拾的一个,但他临死反扑却折了太子一条臂膀,弄死了太子最为倚重的谋臣,如若不然,太子在后来同秦王的争斗中也没那么容易输掉!
可是晋王为何会盯上崔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