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兄呢?”元容瞪着眼睛找了半天,不由得撇头问王玉屏道:“玉屏姐姐可看见了?”
王玉屏正看着场上诸人叠罗汉呢,嘴角还挂着一抹笑,闻言便道:“嗯?都滚成了猴儿似的了,哪里看得清?”
别说崔元靖了,她连自家大兄王锦城都没瞧见,估计可能被压在底下了罢?真是悲惨,也不知道方才那一声惨叫是谁的。
于是元容便跟荣祥郡主道:“郡主恕罪,我想下去看看阿兄了,不知……”
荣祥郡主笑道:“去吧,我叫阿元领你去。他们闹成这样儿,怕是要先收拾一番,不然不好出来见人呢。”
元容闻言便冲荣祥郡主福了福身,然后就提着裙子跑了出去,心中却道不知道珩哥有没有准备衣裳,若是厚此薄彼有些不好呢。
大约是瞧着元容脚下急切,阿元便抿唇笑道:“小娘子不必心急,郎君们只是在玩闹,不会把人压坏的。”
元容不由得黑线,她哪儿是担心被压坏呢?便是不幸垫了底儿,也最多压个胸闷气短罢了,她担心的是形象形象!
便道:“这我倒是知道的,郎君们行事应是有分寸的,玉屏姐姐也没有着急呢,我只是想着这么一来,阿兄必定衣衫不整,我就是去看看。”再顺便嘲笑一下珩哥?谁叫他老是想着玩自己?
不过元容这番十分诚实的表现看在阿元眼里,倒像是反话,连她自己都不太信那几位纨绔子弟的分寸好吗?不过自家小郎君也在其中,她务必不能拆台,就只好对着元容干笑一声,便扭过头去专心瞧着路面了。
别看荣祥郡主待的地方能看见马场,但真正走起来要绕一个圈子,是以当元容迈着小短腿到了马场边儿的时候,只看见程复生揽着崔元珩的膀子,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在说话。
“珩哥!”元容不由得叫了一声,等两人扭过头来,便道:“你们这是打完啦,我阿兄呢?”说着,眼神还在两个人身上打个转,较量一场就成好兄弟了?
大约是看元容的眼神略带诡异,崔元珩一把撇开了程复生的爪子,道:“九娘来得正好,哈哈,我带你去找靖哥。”
元容不由得斜眼看崔元珩:“珩哥,你还没说谁赢了呢?”
崔元珩摸了摸鼻子还没吭声,就见才程复生嘿嘿一笑,道:“小娘子,你觉得是谁赢了?瞧他这模样,那必须是我赢了,你家珩哥儿输了啊。”那得意的模样,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元容顿时一乐,抿唇一笑道:“程郎君,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家阿兄似是跟你一队来的?我家珩哥输了,可我靖哥赢了呢,我崔家怎么算也不亏,最多算平手罢。”
程复生闻言一愣,然后便抹了一把脸,呵呵一笑,特坦然的扭头道:“珩哥儿,你家这个小娘子很是伶牙俐齿啊。”
崔元珩咧嘴一笑,便扭头看向元容,然后猛地一伸手。
“啊!”元容看见那黑乎乎脏兮兮的爪子便是下意识的轻呼一声,继而跳了开去,捂着脑袋道:“珩哥你作甚!”
崔元珩没偷袭成功,还略有遗憾的叹了口气,仰头望了望天空,道:“九娘怎么能这么对阿兄避之唯恐不及呢,还吼我,一点都不可爱了。”
莫非我老老实实任你糊一脸泥巴就可爱了?元容一撇嘴,道:“珩哥莫忘记了今日是怎么出来的,若你想我回头跟伯祖母聊聊的话……”
崔元珩顿时不看天了,对着元容嘻嘻一笑道:“我就晓得九娘最可爱了,谁也及不上。”
程复生在一旁笑的直捂肚子,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崔元珩道:“珩哥儿,你说这话都不觉得害臊吗?我都替你不好意思。”又看元容道:“小娘子晓不得晓他是信口开河啊。”
元容便眯了眯眼儿,瞅着程复生幽幽道:“程郎君的意思是,阿容一点都不可爱吗?”
程复生忙摆手求饶:“哎哎,我可没有这么说啊,我就说珩哥儿方才是说话哄你呢,他那话不是出自真心,啊不对,他说的也没错,但是……”程复生挠了挠头,忽而瞅见崔元珩和元容都在抿着唇暗搓搓笑,这才恍然。
“原来你们兄妹俩合起伙来欺负人。”程复生哼了一声,他是嘴皮子不够溜,可是有拳头呢,这年头,拳头大的才是老大,不过元容是小娘子就算了,崔元珩必须不能饶过啊,于是两人又开练。
元容眨了眨眼睛,便回头对着阿元叹了口气道:“不管他们啦,阿元可知晓到何处去寻我阿兄?”
想来他们一帮人又打马球又叠罗汉,便是占了便宜的身上也不可能一尘不染了,别管这些公子哥内里是不是一包草,但都还挺注重外在的,本来出身就够世家们说事了,再不修边幅,可不是被群嘲的节奏?
必然是找了个地儿拾掇自己去了,元容想着崔元靖的衣裳还在马车上,便叫阿江去拿。
不意阿元却道:“虽然奴婢是知晓小郎君们在哪儿,可是那地方却不适合小娘子去呢,不若我们在外面略等一等?至于衣裳,小娘子放心便是,郡主想着小郎君必然要闹,早有备下的了。”
元容一想也是,若是大家都一样,就崔元靖特殊,反而不好,大不了等回去的时候叫阿兄在马车上换一换,不过是外衫而已,费不了什么功夫。
便跟阿元站在了楼下的大堂里等候。
此时太阳已经老高了,元容略抬了抬头,便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影子,见影子又短又小,便一时兴起,跳着去踩着玩儿。却不意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撞上了人。
而阿元方才有些走神儿,竟是没有来得及招呼元容,这会子见两个人撞在一起了,便忙上来扶住元容。
至于那女子,却是后退了两步便站住了。
“实在是对不住,是我方才冒失了。”元容嘴里说着抱歉的话,却是手脚麻利的爬了起来,便扭头去看被自己撞到的女子。
方才她只一眼瞥见了女子的鞋,那是织锦缎绣成的绣花小鞋,上头用红绿宝石点缀做了花叶,比她穿的翘头履还要贵重些,显见这女子身份必然不低,而外面的罩衣轻薄爽滑,几可透明,这样的料子又岂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
然则这抬头一瞧,却是叫元容一下子愣住了,面前这张脸带着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波澜不惊的面上微带笑意,露出的皓腕上带着玉石手钏,胸前挂着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平安无事白玉牌。
元容张了张口,却未发出声音来,反而是旁边的阿元仓惶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公主万安。”又悄悄的给元容递了个眼神儿。
“免礼。”女子眼神落到元容身上,倒是颇有几分兴致道:“你是何人?见了我怎的不行礼?”
元容闻言不由得做了个深呼吸,果然,面前这一个不是旁人,就是她曾经服侍了十几年的长乐公主!只是她见到长乐公主的时候,她已经嫁为人妇,贵气而端庄,而眼前的长乐公主,梳着少女的发髻,显然还是云英未嫁。
“公主。”元容努力抿着唇,生怕自己露出了不妥来,然而再怎样掩饰,却仍旧能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长乐公主于她,是主人亦是恩人,虽然因为出身的关系,长乐公主不可能待她如姐妹,但亦是不薄了,纵然是身为奴婢,可长久相处的情分不是假的,若非长乐公主将她从旧主身边带了出来,她也许会默默无闻的死在某个人的后院里。
从重生到现在,纵然她偶尔会想到长乐公主,但因为彼此距离太过遥远,也并不曾想到过,她们的重逢会是在此时此地,此种情形。这让她一时有些哽咽,然而此时的长乐公主,却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啊。
长乐公主有些诧异的看着低下头去的小女娃,听着她的声音,还道她是害怕了,便笑道:“无需害怕,我不怪你便是了。”
“谢谢公主宽宏。”元容这才终于掩饰好情绪,抬头对着长乐公主露出来一个略有勉强的笑容,接着便退到了一旁,道:“公主请。”
长乐公主并没有想到元容的行为是想让她快走,反而对她能很快镇定下来感到有趣,便道:“你还未回答我,你是谁家的小娘子?你在这儿作甚?”接着便围着元容转了一圈儿,道:“我今日乃是一时兴起才出得宫,你总不会是在此等我的罢?”
阿元见元容还抿着唇,便硬着头皮道:“回公主是,小娘子是崔侍郎家的九娘,乃是随着崔家郎君到此玩耍的。因诸位小郎君刚刚打完一场马球,奴婢便陪着小娘子在此等候。”
“哦?”长乐公主眼睛一亮,道:“都是有谁下场了?”接着又抚掌道:“既然是在此处,那定然是少不了程二郎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