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外头那句略带霸气的话,竹字间四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
在两京这种地方,身份地位高的人物不知凡几,你上大街逛逛说不定就能碰见皇亲国戚高官勋贵。
也就是如今新朝初立,洛阳尚还在恢复元气,略有几分萧条,比长安略有不如,贵人才没那么多罢了。
但即便如此,崔元靖也不敢说这么霸气的话。能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胆儿肥啊。
而且隔壁这一位,虽然没见着人,但光看他的排场,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了,一般人用不起这样的护卫。
元容听见门外乱糟糟的脚步声过去,便悄悄起身,略有了几分想要看热闹的心思。岂料才走几步,就见崔韦杜三人也起了身。
“阿兄?”元容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却见杜月明跟她挤眼:“小九娘,咱们也想看热闹啊。”
于是几人便一块儿移动到了门口,掀起竹帘,露出一排脑袋来瞅向隔壁。元容身子矮,于是便占据了有利位置,站在最前头,韦长青挨着她,便顺手把人圈进了怀里,免得她摔倒。
元容略有不适应,便动了动身子,只韦长青却并未松开手,只低头瞧了她一眼,悄声道:“怎么,可是被那些人吓到了?”
因着那位大话郎君气势汹汹的过去,那些护卫此时已经都出来了,杀气腾腾的看着对方,韦长青想着元容年纪小,被吓到也是正常的事儿,便抬手欲遮住元容的眼睛。
“无事。”元容摇了摇头,顺手挪开了韦长青的手,却还是下意识的瞧了一眼。
韦长青身为世家子弟,容貌自是不俗,与杜月明站在一起,分明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却没想到他这手,背面看起来修长秀气,手心里却粗糙的很,指腹和虎口俱是老茧。
却说崔杜二人却没注意到他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只是一个劲儿盯着隔壁,嘴边还噙着笑意,俱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杜月明用肩膀顶了崔元靖一下,道:“哎,这人你认识罢?”虽然说此人是不知天高地厚,但既然敢自视甚高,必然是有些身份的,洛阳的交际圈子就那么大,认识也是应有之义。
崔元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此人名为陈玉,乃是长兴陈家的子孙,行事素来有些跋扈,与我还有些过节。”
嘴上说着,崔元靖却是有些疑惑,陈玉虽然行事嚣张,可平日也还算有些分寸,但今日怎的如此失礼?此人虽不聪明,可世家子弟,多少也该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才对。那隔壁还未露头的主客,显见不是好惹的人物啊。
不过反正与自家无关,且陈玉与他还有些过节,崔元靖自是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且见陈玉气冲冲的走过去,几个护卫见势不妙便齐齐上前堵住了走廊,陈玉上手就去推,却不料被人随手一拨就刹不住车撞在了栏杆上,当即大怒道:“不过是些狗奴婢,也敢挡我的路!”
陈家的仆从见陈玉吃了亏,忙上前去搀扶,其余人却是纷纷鼓噪起来,一股迫不及待挽袖子揍人的样儿,看着气势倒是凌人。
大概方才陈玉那一嗓子声音不小的缘故,崔元靖往四下里一瞧,便见此时旁的雅间里露出了不少脑袋,可见是人都有好奇之心的。倒是站在楼梯口的两人,应是同陈玉一起前来的,眼见陈玉挽袖子去找人麻烦,反而悄悄的溜了。
“你看什么呢,快看那边。”杜月明见崔元靖撇着脑袋看着楼梯口,便拉了他一下,口气还略有几分期待。
崔元靖这才回过神来,扭过头去看梅字间和兰字间的动静,却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便缩了缩脖子,仿佛怕被人瞧见的模样件。
元容却不知道崔元靖的反应,她正在高兴,那梅字间的门开了,却不知道里头的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谁要找我家主人?”一个柔和圆润的女声从中传出道。且话音未落,便见一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年轻女子穿着打扮甚是随意,不过一件天水碧的齐胸对襟襦裙,外面罩了一件嫩黄色的百蝶穿花半臂,一头秀发只用一根碧玉簪挽起,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平静无波,嘴边却挂着淡淡的笑,乍见便给人一种乐于亲近之感。
陈玉本欲叫人动手了,却不意竟看见了此女,当即便是一愣,随后却是咳嗽一声,脸上复又挂上了笑,故作潇洒道:“原来是位美貌娘子!在下陈玉,此来——”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女子开口打算了陈玉的话,声音依旧动听,语调依旧和风细雨,但内容却不客气:“扰了我家主人兴致,罪不可赦,念在你不知情的份上,在此磕头谢罪,便可饶你一回。”
这才是真霸气!元容不由得眼冒星星,当初她跟着长乐公主时,公主是个随和性子,是以她也只好整日挂着一副温和面孔,但偶尔也会想要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一回。
可惜上一世没那机会,这一世就更不要想了。不管你私底下用什么手段,但面上永远是和煦如春的,这才是合格的世家女子。尽管元容其实更喜欢直来直去以势压人,但……这就是生活,并不能处处随心所欲。
且说陈玉一听那女子的话,当即大怒:“你这个——”
一边说着,还伸出胳膊一挥,大概是激动了点,也不晓得是想要对女子动手还是什么,结果眨眼的功夫,就被旁边一黑脸护卫给一脚踹了出去,哐啷一声,摔了个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式。
听着陈玉的惨嚎,再看那护卫缓缓收起的腿,元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这一脚踹的可不轻啊。
“不听教诲,还妄自动手,可谓自作孽,怨不得人。”那女子微微一笑,继而看了旁边护卫一眼缓缓道,“你等把他送去衙门罢,叫他吃几日牢饭反省反省。下次再冲撞了贵人,可就不是挨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