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许格仍是没有走进秦羽的病房。那束粉红玫瑰开得正艳,许格走出医院的时候,嫌恶地将它丢进了垃圾桶。从那天以后,再见到秦征的时候,许格连余光都不肯瞟他一眼。
秦征也无端发现了异常,虽然许格对他向来都是分毫不见热情的,但总不至于对他视而不见。许是秦征来的太频了,并且每次来都是一大清早,来了之后便直奔着去跟许格搭讪,渐渐的,许格就感受到四面来袭的风声。
首先是总机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孩不再跟她主动打招呼了。
然后秘书室的尼姑跟市场部的少妇每次见了她都少不了几记白眼。
最可恨的是,那几个原本对许格卯劲示好的男教练,现在再看她时的眼神居然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当郑茵茵都跑来问最近她跟秦征是不是走的很近的时候,许格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你什么意思。”许格环着手臂,拧眉瞪着秦征。
秦征无辜地耸肩,笑容满面地反问道,“你说呢?”
许格冷冷地看他,突然很想称赞一句真是好哥哥。秦征也在看她,还是那副我深深为你倾倒的模样。许格闭上眼缓冲了三四秒钟,终于将溜到嘴边的话成功咽了下去。“你挺烦人的。”说这话的时候,许格就那样一瞬不瞬地跟他直直对视着。
秦征明显一愣,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也跟着慢慢收起,直至消失不见。许格这句话说得不温不火,但对一向被众星拱月的秦征来说,这话却是伤了他的自尊。他有片刻犹豫,犹豫她究竟是不是在欲迎还拒故意耍手段。
“我还就明白的告诉你,”许格挑挑眉,索性直截了当地把话往开了说,“我是不会放弃齐绍维的,你最好赶快知会你妹有个心理准备。”
秦征傲慢地嗤笑一声,转头向别处望了一眼又迅速看向许格,眼底尽是嘲讽。“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许格闭上眼睛,又费力缓冲了好一会才将握得死紧的拳头稍稍放松下来。睁眼之后,许格迅速扛了雪板准备打卡下班,可是某个不知趣的家伙还真是跟她杠上了。
“你当齐绍维瞎了?”
他又笑了一声,很轻,但许格却听得很清。脚步没停,仍是扛着板子往打卡处走,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你拿什么跟我妹比,嗯?”秦征迈着长腿,在许格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还一直不停絮絮叨叨不怕死地念,“做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说你这么个泼妇哪个男人能看上你啊,齐绍维要是对你真有意思,还能跟小羽在一起?你长点脑子醒醒吧你。”
许格的呼吸由深沉变成了急促,在距离打卡处还有五步距离的地方,在秦征又死不悔改地加了一句别当假小子耍个性之后,许格两眼冒火地回身就将肩上扛着的雪板砸了出去。
秦征瞪着眼睛苦痛无比地嗷了一声以后,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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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骨折疼昏了,不是脑震荡,放心吧。”医生掀了掀秦征的眼皮,终于给迟迟醒不过来,两只胳膊包裹成粽子状的秦征下了诊断。
站在江司潜身后的许格拍着胸脯长长地吁了口气,“还好还好。”
江司潜转过身,目光清冷地对上许格放松下来的眼眸,“还好?”
许格蓦地心中一紧,已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实在不怎么妥帖。“呃,我的意思是幸好没有脑震荡,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后果?”他又高深莫测地反问了一句,“你还知道后果?”
许格瘪瘪嘴,自知理亏没吭声。
“你给我过来。”江司潜似乎十分不满意她的反应,皱着眉伸手攫住许格的胳膊,硬是将她拖出秦征的病房。
“哎你轻点儿轻点儿!”许格刚挣扎了两下,就被他用力揪到了眼前。她当然知道江司潜生气了,并且是很十分非常无比的生气。如果江城的老板换成是她许格,那么她恐怕早就对许格这个没节操的姑娘下黑手了。进公司上班还不足两个月,就接连打了三名员工,第一次被打的是郑茵茵的狗腿也就算了,第二次打了老板的小姨子,第三次直接把股东打住院了……-_-
“你倒是能耐。”江司潜西装笔挺居高临下地站在许格面前训话,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许格胡乱摸摸头发,平日里嚣张跋扈丝毫不受欺负,这会倒是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了。“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扑上来啊……那得什么智商才能琢磨出展开双臂接板子的招儿啊……”她委屈地抗议一句,一对上江司潜凌厉的目光,声音倒是越到后面越小了,最后几个字更是细若游丝,吭哧在许格的嗓子眼儿里。
许格被他盯得发毛,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撅着嘴说道,“我错了还不行嘛,你帮我把他转去秦羽的病房,我天天来伺候他赎罪好了。”嘴上是服软了,白眼还是四下乱飞。许格在心里暗自唱着调调,这还能让秦羽跟秦征天天见面,两兄妹情深意重的,做个伴多好。
江司潜眯起眼睛,漆黑的眼眸根本不给许格任何闪躲的机会,“听说许小姐看上小羽的男朋友了?”
许格猛然将目光回正,稳稳地迎上江司潜,“谁说的?”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仿佛根本没把许格的问题听进耳朵,只若有似无地勾了嘴角,淡淡地吐出四字,“配不起你。”
许格一愣,她原以为江司潜定是会跟秦征一样,对她冷嘲热讽极致挖苦一番的,飘进耳朵的这四个字,着实令她晕眩了好一阵。就因为这四个字,许格都想无论如何也要尽心尽力去伺候秦征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齐绍维那么瘦,”江司潜刻意停顿,待许格好奇地抬头,清澈的目光跌进他深邃的眼底时才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完,“不禁打。”
许格蓦地领会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没什么温度的手在身侧紧了紧,眼睛僵持地望着江司潜,她想说点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许格牵起嘴角冲江司潜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江司潜的眉宇更深地皱起,回想着许格刚刚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烦闷。
她再没张罗过要去医院。
郑茵茵出于对同事的关怀,跑去医院看了两次秦征。许格托她捎了两张银行卡。
一张卡是她主动支付秦征医疗费的。
另外一张,是还给齐绍维的。
那张卡,她一直放在钱夹里,动也没动过。想想都觉得自己怪可笑的,连这种靠着借银行卡来铺垫见面机会的行径都用上了,她许格混的真是可以了。也没想怎么样,就是终于长出来些自尊心了,就是终于感受到别人对你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时的不舒服了。
“不后悔?”郑茵茵拿着两张银行卡,围着许格晃个不停。
许格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卡,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不是我的攥在手里早晚也要还。”
郑茵茵张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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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小子果然铁石心肠啊,”秦征靠着厚厚的枕头,龇牙咧嘴地埋怨,“这么多天一次也没来看看我,怎么打完人还有理了!”
“哥,”秦羽瞪了他一眼,“嘴就不能歇会吗?”
秦征用两只胳膊肘夹了一个香蕉,按住之后用牙将皮利落地剥了下来。“那小子太过分!我这回就是残了!她要是敢不对我负责,我一掌劈了她!”
秦羽无力地放下手中的书,索性塞上耳机开始听音乐。不久之后,齐绍维提着一个袋子推门进来。秦征挑着眼皮看了一眼,随即又垂下头啃香蕉。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秦羽总算喜笑颜开。她看着齐绍维将袋子放下,从里面拿出几个物件,秦羽仔细一看,是保温盒跟保温桶。
“今天不出任务,邢队放我假。”他小心地打开所有盖子,屋子里顿时飘起一阵诱人香气。“尝尝我的手艺。”齐绍维冲她笑笑,细心地扶了秦羽靠好,然后将盘盘罐罐摆在她面前的小桌子上。
秦羽自是开心不已,转头看向另一张床上佝偻一团的秦征,“哥,你也过来尝尝。”
齐绍维这才注意到原来隔壁那张床上似乎不太灵活的人是秦征,他还来不及诧异开口询问,郑茵茵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推门进来了。
齐绍维跟秦羽都只是淡淡地向门口望了一眼,倒是秦征,乞丐闻见叫花鸡似地猛然抻长脖子瞪眼细瞧,在发现来人原是郑茵茵之后,秦征没好气地将香蕉皮一脚踹到地上,只是用力实在过猛,香蕉皮没去到地上也就算了,秦征的脚砰地踹在了床桌上,秦羽吓了一大跳。
郑茵茵环着双臂,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得赶紧回去告诉许格,她这是伤了秦少的心灵之窗啊。”
齐绍维本没什么表情,在听到许格的名字之后,蓦地抬了眼。
郑茵茵看了另外一张床上的秦羽一眼,又看看立在秦羽身边的齐绍维,最后再看看秦羽面前那一桌精心烹制的爱心午餐,迅速从包包里拿出那两张银行卡。
“这是许格付的医疗费。”郑茵茵将其中一张弯身递给不知因何生气的秦征,随即莲步轻移,款款走向齐绍维。“她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