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英醒来的时候,首先发现自己的眼睛被布蒙上了,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然后,她觉得自己是趴在马背上,双手都被别在身后。
手稍微动一下,双脚也会跟着一起动——看来,手脚应该是被同一根绳子绑在了一起。
这个姿势,让蒲英很难受。
特别是因为头朝下,全身的血都往头部涌来,她只觉得整个头部都是肿胀的,连嘴唇都胀得发木了,还能感到一向瘦削紧致的脸蛋都松弛了,并随着马背的颠簸一抖一抖的。
最难受的还是眼睛,既有充血的肿胀,又有眼罩布的压迫,两只眼睛都是胀痛不已。
蒲英一醒过来,就努力让自己克服大脑充血带来的各种不适,慢慢静下心来。
于是,她听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再加上鼻中闻到的阴冷潮湿的霉味,蒲英基本上知道了现在的处境。
后脑勺的阵阵钝痛,更是向她提醒着刚才被人袭击而失手被擒的遭遇。
蒲英不禁暗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
其实刚才她在下地道之前,也有观察过洞口周围的情况,但是里面的光线不好,她又着急去追人,再加上和坐骑枣红马的一番较劲,让她分了心,也就没有发现埋伏在暗处的敌人!
现在怎么办呢?
这个人要把自己带到哪儿去呢?
他应该是江央多吉的手下吧?
想到早上在马厩里见到江央多吉时的情景,蒲英似乎又闻到了那支雪茄的特别气味,又看到了江央那意味不明的眼神。
这应该就是他给我设下的陷阱吧?
想到这里,蒲英感到脑后的疼痛感更强烈了。
真是活该啊!
明明都感觉到了江央多吉对自己的防范之意,却还是中了他的圈套——蒲英,你可真给木兰支队丢人啊!
不过。蒲英转念一想:江央多吉既然没有让手下人第一时间要了自己的性命,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将胳膊略微动了一下,感觉到衣袋里的手机还在,心里便又定了几分。
只要手机还在身边,技术监控部门就能找到自己!
何况自己已经将密道口的照片发送出去了。阿哥虽然有重要的事情在忙,但是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他也应该很快派人过来支援吧!
蒲英将身体尽量放松。慢慢调匀着呼吸,争取多恢复几分体力。
马儿驮着她,继续一颠一颠地前进。
蒲英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前方,传来了流水的声音,空气中的潮意也越来越重了。
是金马河吗?或者是地下的暗河?
那水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男人说话的声音。
蒲英听出了其中一个是江央多吉的声音,另一个也挺耳熟的——但由于有水声干扰。他们又是说的藏语。让蒲英识别起来有点困难。
她只知道另一个人不是十二名家奴中的。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两人停止了说话。
牵马人开口向甲日老爷报告自己抓到蒲英的情况,然后蒲英就听到了江央多吉的大笑声:“哈哈,鸠山君,我猜的没错的话,我们抓到了个不怀好意的客人!扎西,把她放下来,把眼罩去了!”
鸠山?
莫非是那个日本翻译?他怎么还在这儿?
蒲英正在暗暗吃惊的时候。身体突然被那个叫扎西的家奴从马上拖了下来。
由于她的手脚是被绳子绑在一起的,重心不好掌握,蒲英一下子没站住,歪倒在了地上。
扎西也任由她半跪半卧地倒在那里,很快将她脸上蒙着的眼罩布给摘掉了。
蒲英刚睁开眼,一道手电筒的强光就照了过来,她马上又闭上了眼睛,还把头扭到了一边。
因为她的眼睛刚才被蒙得太狠了,视觉根本没恢复,还感觉有大团的黑影在眼前晃悠着,哪受得了这样的强光刺激呢?
对面的光束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挪开了。
那个鸠山开口说道:“甲日君,我说她是政府的探子吧?既然一切都明白了,快把她杀了吧!留着她,可是个麻烦!”
江央多吉一时没有回应。
蒲英心里就有点急了,赶紧转过头,大声嚷嚷道:“是江央多吉大哥吗?你干嘛把我绑起来啊?我不就是发现了这个密道口,以为是藏宝洞,才下来看看的吗?我知道不该乱闯,但我又没偷东西,你们干嘛要杀我?我错了,我道歉还不行么……”
江央多吉走上前来,弯下腰,紧盯着蒲英的脸,冷冷地说:“道歉?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装?”
在手电筒的背光照射下,江央多吉的身躯投影过来,显得格外庞大,完全笼罩住了半躺在地上的蒲英。
蒲英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势。
但她依然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仰着头,气势汹汹地和他对视,“我装什么啊?我就是听说坛城的下面埋着很多宝物,然后一时好奇,想下来看看而已嘛……”
“好奇?我看你是对我的行踪很好奇,才跟踪过来的吧?不然,这个密道口那么隐秘,哪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跟踪你?我没有啊!江央多吉大哥,你误会了!我是冤枉的!”
蒲英扭动着身子,让江央多吉看见自己背着的经书袋。
“我刚才换马镫的时候,把这个书包挂在门上,走的时候忘记拿了。我就是回来拿它的时候,发现你们的马儿都不在了,我知道你们没有走大路,还以为你们知道有什么近路去会场呢,所以我就想跟着你们走,好赶时间啊……谁知道,跟着马蹄印走,走着走着就到了密道口……这个地道。不是到会场的吗?怎么连到地下河来了呢?”
蒲英还故意看着不远处泛着微光的地下河,做出一副傻乎乎、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江央多吉听了她的话,又看了看她腰间的经书袋,恍惚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难道蒲英真的是冤枉的?
他一时有点犹豫了。
鸠山平夫见状,走了过来。抬起脚狠狠地踹了几下蒲英的头部。
手脚被缚的蒲英,一开始没躲过去。
坚硬的皮鞋底带来的撞击力,更加剧了她头部本来就有的疼痛。
蒲英忍不住痛苦地哼了一声。并左右翻滚地躲避着那如雨点般落下的皮鞋。
鸠山有一两脚没踢到,气得更加凶猛地踢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蒲英的头部、胸部、腹部,特别是腰肋处,这种柔软又容易发生内伤的部位,都被鸠山重重地踢到了。
他一边踢打,一边还咒骂道:“躲啊?闪啊?你的功夫不是很好吗?你不是特种兵吗?哈哈!怎么怂包了?”
鸠山脸上的狰狞模样。让见惯了他对自己斯文和谦恭的说话模样的江央多吉。很不适应。
这人是个变态吧?
折磨起没有还手之力的女人。怎么这么有快感?
江央多吉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对蒲英有戒心,但这毕竟是他的好弟弟喜欢的女人,看着她被人折磨,他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蒲英也意识到了鸠山是个比江央多吉更凶残的敌人。
但是此刻,她只能将这仇恨藏在心里,咬紧了牙关,让身体尽量向内蜷缩。让四肢和背脊暴露在外,并暗暗运起了硬气功。
砰砰砰,沉闷的踢打声,在地道里响个不停。
“行了!别打了!”
江央多吉终于看不下去,拦住了鸠山即将踢出的一脚,“打女人多没意思。”
鸠山也有点累了,便停下了踢打,微喘着粗气,说道:“甲日君,你不知道,这特种兵的骨头都硬得很!不好好收拾收拾,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倒在地下的蒲英突然昂起了头,大声说道:“特种兵怎么了?”
她的声音因为地道的回声,而嗡嗡作响,倒显得气势夺人。
“……我是特种兵不假!可我已经退伍了,来这里是学习佛法的,那又碍着你什么事了?鸠山平夫,你还算是男人吗?就因为我上次收了你的摄录机,你就这么想报复我吗?你把我绑起来打,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绳子松开,我们一对一,正大光明地打一架!你敢吗?”
“八嘎!”鸠山猛地上前,又踢出一脚。
蒲英闪了一下,但毕竟身子不便,肩膀还是被他踢中了,在倒下的同时,头部又撞到了地下的山壁岩石。
这一下撞击和震荡,让她的头痛变得更加剧烈了。
蒲英觉得自己好像又要昏迷了。
不行!
现在不能昏过去!
她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剧痛之后尝到了一丝咸腥味,脑子里似乎又恢复了些清明。
在这一瞬间,蒲英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个灵感!
但是太快了,她还没得及捕捉到,那个印象就跑掉了!
蒲英的脸此刻正朝着地面,没人看得到她的表情,所以她皱了皱眉——那是什么呢?
好像是个很重要的信息呢!
可是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便保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默默地回想着。
那边,鸠山的一脚踢出后,很快又被江央多吉阻止了。
“我说过了,别打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好,我不打了。不过,你也看到了,这个女特种兵的嘴有多硬了!到现在还在狡辩!”
江央多吉没有说话,俯下身来,推了推蒲英,然后又将她的脸扳过来。
蒲英顺势放松身体,闭着眼睛,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
“晕了?鸠山,我看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给你踢一下就晕了!”江央多吉满不在乎地说道。
“多半是装的……”
“那也不一定。”江央多吉看着蒲英的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鸠山听,“我看她也许真的凑巧是个退伍的特种兵,未必就是什么密探。她看上去可没那么多心机!昨天晚上,我布了个局,想把她引出来,结果她关上门睡大觉。说不定今天她真的就是忘了东西,回来拿才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个密道。”
江央多吉竟然在为蒲英辩护!
别说鸠山很意外,就连假装昏迷的蒲英也有点出乎意料。
她刚才说的那些鬼话,换了是才仁坚赞,还真的可能会相信!
但是江央多吉,走南闯北,阅历丰富,又是中坚的**分子,他会相信蒲英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