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安平公主因为认回了女儿,本是连从床上起来都要费老大功夫的,竟然还能带着月梅去拜见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头发花白了,人也比较瘦,长得本是比较刻薄的模样,但是一开口,一笑起来,整个人的气质却全都变了。
她眼里蓄着泪,面上却是挂着笑,也是瞧见月梅就抱着,心肝宝贝的一通叫。
月梅有些受宠若惊,心里也更是带着点儿惶恐不安,与极为深重的感激。
这重新穿越了一回,不仅得了以前不敢想的姻缘,还得了这样好的爹娘和祖母,哦,还有瑞安郡主和谢娇这样好的姐妹。
谢娇昨夜里定然是哭了,一双眼睛和安平公主的不相上下,但是此刻却仍然也出现在谢老夫人这里,看着月梅和谢老夫人贴在一起,哭得那叫一个地动山摇。
她这一哭,倒是叫其他人都哭不下去了。
谢夫人也是诧异的看向了女儿,道:“娇娇,你好歹是个女孩子,妹妹回来了娘知道你也高兴,只也别哭得这么……这么不顾形象了些。”
谢娇看着母亲,却是丝毫不让的顶嘴。
“母亲这话好没道理,妹妹回来了我高兴,高兴了我就想哭,哭就哭了,难道还分哭得好看哭得难看之说吗?”她哭哭啼啼的道:“若是那样,那眼泪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她说的倒是理直气壮,却直把谢夫人气得红了脸。
这死丫头,敢情是说她在装哭,装高兴不成?
她一时间的,连眼泪也不知道要不要擦了。
安平公主笑着拍了拍大嫂,示意她是知道大嫂的心意的,谢夫人心里这才稍微舒坦了点儿。
谢老夫人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招手把谢娇拉过去,一手揽着一个,却是哭不出来了,只交待道:“你们俩可是嫡亲的姐妹,感情好是最好的,咱们家的女孩儿少,就只得你两个,从前是没得机会,这以后可要常来往,互相帮助才是。”
这话也不知道促动了谢娇哪根神经了,她猛点着头,哭得更是歇斯底里的。
一家人都没看出来她是在哭什么,月梅在人群里也没找到瑞安郡主,只能在心里暗暗猜测,谢娇这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在释放心底的难过呢。
随后,谢老夫人又叫了谢娇的两个嫡出哥哥一个庶出哥哥来见了月梅,还有三个嫂子。隔房的堂兄堂嫂,虽是亲近,但到底不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只不过略见了见也就算了。
月梅跟谢娇去她屋里说话。
安平公主舍不得离开女儿,但仍然被谢老夫人留下了,一家人商量着,这女儿认回来了,名分上要怎么办。
安平公主道:“哪里有什么名分上怎么办的理,这是我的女儿,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当然是直接认回来,昭告天下,再请皇兄给她封个郡主。”
谢二老爷动动嘴唇,却是没说话。
长平侯就道:“公主,我知道你的心情,其实我们何尝不想这样。孩子是你生的,可也是我们谢家的孩子,她在外面吃苦受罪,我们这心里和你一样心疼。但如果真的认回来,第一你和二弟当年办事糊涂这个名声可就传出去了。第二媛姐儿的身份也瞒不住了,是继续留在公主府,还是怎么样,皇上还没给个准话。但当初媛姐儿也算是吃了亏的,总不能现在还叫她吃亏了。”
虽说皇上是这天下最大的,还有个金口玉言的说法。可一会儿说这孩子是郡主,一会儿又变成了公主,这皇家血脉容不得质疑不错,但他一会儿一个说法,天下人也都看在眼里的,也要质疑他这个皇上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万一是有人误会了瑞安郡主的出身,觉得皇上德行有亏,那就更麻烦了。
安平公主紧紧握了握手,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叫我的女儿受委屈的。这事情我进宫,和皇兄商量了再说。”
长平侯松了口气,他要的就是安平公主这句话。
谢二老爷却觉得大哥有些太过逼迫安平公主了,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安平,你也别和皇上置气硬来,当年皇上也是担心你,才把媛姐儿给送来的,说起来咱们都还欠着皇上和媛姐儿呢。”
安平公主还没说话,谢老夫人就道:“行了,你就别瞎掺和意见了。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难道还不知道要如何和皇上说吗?”
瑞安郡主不是亲生的这事情,这个家里原先就只有谢二老爷一个人知道,如今不止长平侯和谢夫人,就是谢老夫人对这个儿子也有看法的。
要知道她和谢夫人都是一直对瑞安郡主没有好感的,从前还想仗着长辈的名义管管,可回回都被谢二老爷给拦下来了。如今想来他拦的是有理的,但皇上的女儿在他们谢家闹得鸡犬不宁,说起来谁没点儿脾气啊,能心里高兴吗?
谢二老爷被母亲和大哥一起嫌弃,就只好闭了嘴。安平公主看看婆婆也垂下了眼睛,她当然知道婆婆心里是有不满的,可这些年,要不是有媛姐儿在,只怕谢成章早已经庶子庶女一大堆了,就算是如今没有,那屋里也是有伺候的人的。
一想到这点,安平公主就觉得心里一滞,原本十分高兴的心情也只剩下七分了。
谢娇吊在月梅的身上,一路哭回了房,到了房间里关上门,伏在月梅的肩头,仍是大哭着。
好吧,月梅本来十分的心疼她的,但看她这跟个小娃娃似地不住哭嚎着,真是没忍住,想笑。
“好了好了,你怎么这么多眼泪啊。”她把谢娇拉开,看她哭得红肿的眼睛,真是又心疼又想笑,两种情绪绞着,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
谢娇一下子收住了哭声。
“心里难过啊,发泄发泄总行吧。”她声音低沉,“好在有你做个借口,月梅啊,你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你就真那么喜欢周承宇啊?”月梅有点想知道谢娇是怎么想的。
谢娇一想,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喜欢啊,真的喜欢,喜欢死了。”她哭道,伸出手指头来,一个一个扳着和月梅说周承宇的好,“他长得好看,玉树临风;他读书好,一表人才;他对我不谄媚不逢迎,立身很正;他临危不乱,他古道热肠,他沉稳有理,他……”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反正月梅是没看出周承宇有这么多好处,当然,好看这一点是确实。
她打断谢娇,问道:“所以呢,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谢娇一顿,伸手抹了把眼泪,问月梅,“你觉得,他对谢媛那死丫头有几分的真心?”本是严肃认真的问话,可是一问完,她就又忍不住哭了,“谢媛嫁过人了啊,如今还大着肚子呢,就算是比我身份高,比我长得好,可,可周承宇也不该看不上我,却看上她啊!”
喜欢这个事情是不讲道理的,你再好,也做不到人人都喜欢。你再不好,也会有人专门只喜欢你。
这个问题,月梅只好用缘分来答了。
“许是两人有缘吧。你虽然很好,但是因为晚了一步,所以就没缘了。”月梅劝道:“你干嘛非要在他身上吊死呢,你这样的条件,想找到好的夫婿还能找不到吗?若是喜欢他那类型的,旁的也不说了,咱们开的那个点心铺子不是很快就要开业了吗,你往那一去,每日里都可以看到似他那样的书生,保管可以挑一个更好的。”
月梅倒是想介绍大龄未婚男青年良二爷良三爷给谢娇,可一想到良家那两个兄弟的长相,她觉得还是不要伤害那两兄弟了。
谢娇一听月梅这话,是真的绝望了。
她本来还心存侥幸,以为是自己误会周承宇了,没想到月梅也是这么想的。一想到她昨儿回来仅仅是没理谢媛,她现在都想拿着扫帚把谢媛赶回她的皇宫里去了。
月梅要知道谢娇的心理,估计得给瑞安郡主鸣不平了。好在她不知道,所以可以算是绞尽脑汁的劝了一通这个堂姐,眼见着劝不通,只好提及了什么时候铺子开业的事儿了。
点心铺子到底是谢娇付出了心血的,她本想不管了,可是实在不舍得,只好流着眼泪和月梅商量了开业的事儿。
月梅最后走的时候,都觉得脑子是晕的,实在是被谢娇的眼泪给砸晕了。虽然看谢娇哭成那样是有些好笑,但是她心里也实在是心疼她,这姑娘长了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结果还偏偏败给了死对头瑞安郡主了。
只怕她心里的难过,不甘不平要占上很大一半吧。
月梅是一个人来的,中午就在安平公主跟前用了午饭,饭后她也没有和瑞安郡主谈什么,不是她和谢娇亲近和瑞安郡主疏远,而是瑞安郡主心底只有亡夫,和她谈这个,是在侮辱她。
在公主府歇了午觉,又陪着安平公主吃了下午茶,眼见着太阳西斜了,月梅才提出告辞。
安平公主就把之前叫谢娇带去的那个小巷子拿了出来,里头是精简了的“嫁妆”。
月梅认了安平公主,也在心里发誓,以后定然要好好的孝顺她和谢二老爷,可是拒绝不了的好处她已经受了,但是这些,她却真的是没有办法要了。
“娘啊,你能不能别塞这些东西给我呢,你塞给了我,我就觉得你好像在把我推远了一般,像是用东西打发我一样。”月梅说道。
安平公主吓了一跳,忙急急解释,“不是不是,月梅,你听娘说,娘绝对没有那心思的。娘这是想补偿你,娘只是……”
“娘若是真想补偿我,那就养好自己的身体,好好的陪着我才是。”月梅打断她,亲热的抱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回到软塌上坐好了,“娘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叫我能有个去处,能看见娘,陪陪娘说话,女儿就满足了。这些东西,女儿不想要呢,女儿如今嫁的好,夫君也好,日子过得很不错,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就缺娘对我的爱。”
安平公主看着女儿,见她戴的首饰,穿的衣裳,的确都不是凡品,心里就也知道,那威远侯的确是在乎女儿的。
她是公主,一向对身外之物不在意,见月梅如此,就也不勉强了。
月梅从公主府出来,周承朗正好从衙门里来接她,免不了下车拜见了谢二老爷和坚持送到门口的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听了月梅的话,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谢二老爷却觉得女儿认回来还没在身边待着,就已经被人家抢走了,又想着周家那一摊子乱事,是横看竖看的看周承朗不顺眼。可是顾忌女儿和妻子,只能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
周承朗嘴甜,见月梅和谢二老爷以及安平公主的模样,直接就叫上了岳父岳母,喜的安平公主连连交代,叫他休沐了,定然要和月梅一起过来吃饭。
上了马车,月梅一下子就扎进了周承朗的怀里,傻傻的笑了起来。
周承朗看她,那双眼睛像是会发光一般,亮晶晶的,漂亮极了。他忍不住,捧起月梅的脸,重重的亲了她一口,然后才道:“就这么高兴啊?”
“是啊,高兴,太高兴了!”月梅说道,脸上都能发出光来似地,“原来有爹有娘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好幸福,我只靠着公主,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哪怕她什么都不说,我就好高兴,高兴的都想哭。”
她看着周承朗,说着说着,眼圈竟然有点儿泛红了。
周承朗此刻是真觉得,他劝月梅认回父母是正确的选择了。
“高兴就好。”他低低笑道,把月梅抱起来,让她面对自己跨坐在身上,“只不过高兴归高兴,可不能把我给忘了啊,我会吃醋的。”
他觉得月梅这个样子真的是漂亮极了。
月梅是真高兴,像是知道自己在周承朗心里很重要很重要时候那么高兴。她也不管周承朗这举动多么出格,点点头,双手搂着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就那么重重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