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宫女端上来衣服,伸手要帮他穿,却被他狠狠的拍开,“滚!别碰我”
宫女太监都被轰走,冥渊把身上的被子扔到一边,不愿多看一眼,穿带好衣服后,他才发现衣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袍子拖沓到地上,心下便明了这是谁人的衣服。
冥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忘忧宫,他整个人像蒙掉了样,坐在房间里看着侍者把一桶桶水倒入木桶里。等一切都就绪,冥渊这才屏退了左右,撕掉身上的衣服扔在一边,抬腿迈进温热的水里,身上那殷红的伤痕碰到热水便立马变得灼热起来,特别是腿间的那两道伤痕,让冥渊险些咬破了嘴唇。那殷红如血的伤痕印在白皙的皮肤上,那样醒目那样刺眼,冥渊抬起头望着窗外不愿再看这具被人猥亵过的身子。
他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合欢树上悄然绽放着红如血的花朵,那血红的花头趁着白嫩的花心,又低头俯视自己的身子……诡异般的相似。
冥渊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抬眼看。但是他的脑子里一遍遍过着,每每与夜千殇喝酒后身上便如同此刻的光景,一遍遍过着那夜夜千殇将他强吻的画面……还有幼时有人唤他哥哥……
房间里的人,时而恍惚、时而发怔、时而无声冷笑、时而拿着皂荚狠狠的揉搓身上的殷红。
不知泡了多久,屋里终于响起一阵水渍声。
冥渊擦了身子,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坐在床边看着那一滩被他仍在地上的衣服,耳边又回想着那个鬼魅的声音。
“太子殿下若是肯不着寸缕被我拥抱……我便依你,放了福贵。”
“不着寸缕被我拥抱”
“被我拥抱”
“拥抱……”
忽然冥渊站起身不顾身上的酸痛,踩在那衣服上发疯了样踩踏,直到那衣服干瘪瘪的被踏平,服帖的黏在地板上。这样仿佛还不能让他解恨,他又命人拿了火捻子,点了烛火。衣服接近火焰的瞬间燃烧了,火势越来越大直到把那衣服烧成了灰烬。
冥渊怔怔的看着那一团黑迹,眼底仿若也被沾染了,像是一潭死水让人感到绝望。
夜晚,冥渊趴在案几上,翻着曾经抄写千万遍的经书,眼神变得冷沉,他一页页将载满人世愁苦的佛语大道撕下。每撕一夜眼神变骤冷一分,直至书架上空无一物,而地上落满淹没他膝盖泛黄的碎片……
他自知在他穿越前,这太子便种下了这因,而他穿后却要代替那死去的灵魂承受了这果……所谓因果,早已注定,抄写再多的经书也是枉然,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只是他不甘!
如今,谁也救赎不了他,谁也渡不了他,这一世的劫难正向他悄然逼近,恍惚间他听到了劫难的脚步声……
“太子,司徒不知你又经历了什么,但至少活着便有希望”
冥渊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他抬眼见司徒卿拎着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是加官进爵后从内心散出的欢愉……
冥渊从纸片堆里起身,“司徒卿……或是我该喊你司徒大人呢?”眼底燃烧起一团讥讽的火苗。
司徒卿虽知他已恢复了声音,却不知者声音如此魅惑如此……不饶人。
司徒卿放下酒,看着那依旧俊美带着病态美的面孔道,“我自知你不会轻易原谅我,但我对太子绝无二心!”
冥渊冷笑道,“好一个绝无二心的司徒卿,我父皇刚被杀害,你就去对那人拍马屁,怎么司徒大人这官衔是如何得来的?莫不是爬上了你家主子的龙床!”说完冥渊既畅快又懊恼,他深知在这宫廷之中也只有眼前的人还对他忠诚,但……他不愿让更多的人因为他而身处险境。
“冥渊!”
司徒卿怒吼,那一向温文尔雅的人发起怒来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我自幼跟着太子,我家父又是朝廷命官,我若想取个功名也并非难事,只是我不愿而已,你父皇身处乱世却一味的贪求安逸,一而再再而三对匈奴倭寇忍让,边关将士粮草短缺等不到外敌来袭就生生饿死……而你父皇呢!此刻却大兴土木为后宫嫔妃建造椒房殿,平山建亭只为博得美人一笑!生生将国库挖空!”司徒卿停顿见跟前的人在听便又说:“你父皇的确死于非命,当今圣上也的确嗜血残暴,但他登基没几日便派军固守边疆,筹资购军粮,他杀的人是多……但大多是你父皇的心腹,心腹不除他又如何能君临天下!”
司徒卿逼近冥渊,“试问太子殿下,我是该继续拥护一个不爱民不爱国的昏君!还是该辅佐一个知进退知边疆不保则国无宁日的冥渊!”
冥渊愣愣的看着司徒卿有些震惊,他知晓司徒卿的心愿是遇明君施展鸿鹄之志,但他没想到……没想到司徒卿竟然能将时局分析的如此透彻。
司徒卿既而道,“原本我一心誓死跟随太子,但……我错了,小时候记得你父皇还是王爷时,太子那时救了一个小孩”司徒卿见冥渊疑惑,“对……就是当今圣上冥寒!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冥渊一下子坐到在身后的椅子上。
“你当年若不救他,兴许他早已经饿死,但你却救了,太子自由心慈手软,对每个人都很好很和善。哪怕是受伤的小鸟也小心翼翼的捧回家。”司徒卿看着脚下的一团灰烬,皱了眉,“我虚长你几岁,看的事情自然比你透彻些,我曾经以为等你大些你便看清了世间的险恶,没曾想你心一如儿时澄澈明亮,但这在深宫之中却是致命的弱点,你哑了……掉进河里差点死了,现在……现在又为了一个曾经给了你半点温暖的太监如此委曲求全!”
“够了!不要再说了。”冥渊心里一紧生怕他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我要说!今天我就一次说个够!你这性子不做帝王还好,若是做了,哼……怕是战场上你怕伤及无辜,拱手把这江山让了也未可知!”
冥渊脑子里嗡嗡直响。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些没用的话。”说完司徒卿左右看了几眼,然后附耳道,“这里的人我已经打点好,坐船出了这忘忧岛,骑着马一直往南去,这一路不会有人发现你,等到了城门口,你拿着我这令牌,自然没人拦着你,城南口那家卖桂花酒的我带你去过。那里我给你备了马车,马车上有你这辈子花不完的积蓄。出去了就一直往南,那里气候温润,凭太子的本事做点小生娶妻生子完全没问题。”说着司徒卿往冥渊怀里塞了一块令牌。
冥渊摸着那冰凉的金属,“你让我逃?为何?”
司徒卿眼底转瞬变得暧昧,“为何?呵呵……跪了一夜的雨又被皇上抱进承欢殿,我想不知也难!”
冥渊立马多开那个暧昧的眼神,“休要胡说!”
嗤啦一声,冥渊领口便毫无防备的被撕开,喉结和锁骨上的殷红春光乍泄。
“还嘴硬!你这般光景难道被蚊子叮的不成,昨日我去找皇上也是为了证实,虽然你人躲在被窝里,但你的衣服可是湿漉漉的挂在屏风上!”
噗嗤一声,那层禁忌的窗户纸被司徒卿一言戳破,身为太子的尊严身为男子的尊严一瞬间像是被那人踩在脚下,溃不成军。
冥渊扯过衣领,“我昏过去了,不知此事”
司徒卿打开酒壶饮一口,“我自然知道,太子心高气傲怎会……”说着他看了一眼窘迫的冥渊,递给他酒水“喝吧,喝了就上路,从此江湖不见!”
冥渊接过酒壶,或许这是对他最好的结局,离开……他有些心动。
思量片刻他接过酒水,“好!”
趁着夜色,司徒卿带着冥渊出了忘忧宫,坐了船,到了岸,岸边有个太监骑着一匹马手里牵着一匹。
司徒卿抱拳,“我只能送你到这了,上马吧!”
冥渊忍着身上的酸痛一跃而上,“大恩不言谢!”
冥渊骑着马,身后的人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冥渊这才猛的将身边那个太监一脚踢下去,“对不住了!”他牵着马迅速朝着未央宫奔去……
一路畅通无阻,甚至巡逻的侍卫也没有。
抵达未央宫,他将马匹栓在暗影处,翻墙入了院子,他躲过宫女太监溜身到了太后的寝殿。
“母后……”冥渊轻声唤着床上的女人,女人睁开眼惊讶的要叫出来,却被冥渊堵住了嘴巴,说清了缘由,二人便悄悄的返回了栓马处。
冥渊带着太后又直奔后宫深处,直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宫院前停下。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冥渊又将一个女人抱了出来,女人穿着睡袍,肚子隆起的形状分明。
驮着两个女人,冥渊放慢了速度,将两个女人安置在离着宫门口不远的角落里树丛里,又折断了树枝盖在他们身上。
他抬头望一眼东方,动作也快了些。临走前司徒卿曾不经意的提过福贵已经放出来了,正在养伤。
走了很多弯路,冥渊最终找到了,福贵正趴在床上背部缠满了绷带。
“福贵!起来我们走”说着就夹起床上的人。
福贵听出是冥渊的声音,“太子?我们……去哪?”
冥渊将人背在肩上,“逃出去!”
背上的人先是激动的呜咽几声,然后叹息道,“太子自己逃吧,太子能想着奴才,奴才死也值得,奴才现在走不动,跟着也是累赘。求太子放奴才下来吧。这是奴才的命。”
冥渊不分说的将人扔到马背上,挥起鞭子就往宫门口狂奔,现在东方露出了一些白。启明星也悬挂在了天空之上,冥渊咬咬牙又狠狠的往马身上挥动了鞭子。
让冥渊有些意外的是,今晚直至现在他都畅通无阻,等马停在那角落里时,那俩人还在,冥渊这悬着的心才放下。他没有停歇,把福贵固定在马背上,然后一前一后抱着一个女人,扯着缰绳就往宫门口去……
天色开始变亮,周身雾气开始升起,原本还能清晰的看清十米之内的物,现下五米都不得见。冥渊心脏碰碰直跳,但是他没有放慢速度……现在他不得不怕。
趁着浓雾的掩护,冥渊又快了些,忽然两匹马猛的扬起前蹄,嘶鸣着……
冥渊立马拉了缰绳可是还是晚了一步,一前一后两个女人随同他一起滚到了地上。腿磕在石头上怕是骨折了,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冥渊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哪?”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磁性却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冥渊扭过头对上一双嵌金线的飞龙玄色长靴,顺鞋子往上看去,大雾弥漫阻挡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有那佩戴在腰间的血玉摇摇晃晃的扎进他的瞳孔里。他下意识往自己腰上摸,那里空无一物。
再抬头时……那人俯下了身子,邪魅的面孔渐渐的从晨雾里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