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应乱世的方面上,真的文不如武吗?”已经结课,上课的学子也已经走了大半,林隐便不再顾忌,自顾自地喃喃,眼中有光芒闪烁。
“乱世,不会有人来跟你较量诗词歌赋,也不会较量儒学古典。”倪琥表情淡漠,语气里满是笃定。
“乱世,最好的解决方法莫过于一个忠字。何为忠?对国忠对君忠对民众忠。如果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忠心,你想想,又何来的乱世?”沧桑的声音响起,竟然是本已经离开的邱明命无意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又折返回来回答。
“大汉皇朝,已经和平发展了一百余年,到如今,大汉朝士子千万,耕地亿亩,作坊成群。连贩夫走卒都能穿丝绸长衫,蹑锦缎步履。是真正的富庶之国,文明之邦。在老夫看来,实在是大气运所成之时代,而当代人皇也是一代仁君,无论是治国还是研武,他都大有所成,这本该是一个安定的时代,是一个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的时代。”
“可是,你们可知这朝代又现在为何忠心难育,甚至听到十年后的动乱朝代,民心就开始涣散?”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是老师。”倪琥却是很不符合性格争着抢先开口了,虽然语气仍旧平淡。
林隐皱了皱眉,倪琥说得过于直接了,似乎还带着讽刺,不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出声,毕竟倪琥说的没错。
不是每个人都跟大儒一般忠君爱国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跟大儒一般懂得知足的。
人心是贪婪的。虽然很多人已经过上了比以往好上太多的生活,但是他们还想要更多。
邱明命老先生却是毫不在意,甚至因为两个学生的通透反而让他感到一丝欣慰:“老师和百姓的区别,也仅仅是多读几卷经纶诗书而已。所以说白了,根本问题便在于教化。”
“当百姓受了教化,懂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又何来的不忠之说,有何来的动乱之说?”
“现在,你们还认为,乱世文必不如武吗?”
“可是老师并没有反对。或者说,老师们都没有反对。”林隐直视着邱明命老先生的眼睛。他并没有说完整,也没必要说完整。
老师,一定是懂的。
清澈的眸子并不闪躲,一老一少的目光交织,两人似乎都要看透对方。
“君心难测,不是我等可以随意揣度的。况且,自和平发展以来,大汉朝又何尝不是奉行文以治国,武以安邦的思想。过了如此漫长的一段时间的教化,也没有能够改变民众仅顾己的思想,又何尝是现在短短七年能够改变的?
“重武,才是现在最接合民意的。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重武的确是平定乱世最捷径的方法,圣上,并没有错,不光没有错,老夫还要赞许他的自信与他的杀伐果断!圣上从没有想过要压制平民对自我的修炼,要限制全国百姓的武境修为,以此来巩固大汉朝朝廷的地位。他正在做的,完全是于此相反的事。”说到此处,邱明命老师竟是隐隐有点激动。
圣上敢鼓舞天下人修炼习武,只能证明一件事。那便是圣上有足够的把握,在修为上凌驾于天下人之上,有足够的把握即使天下人习武修行也无法动乱他的大汉朝!!
这是多么强大的胆气!
这股霸道的自信,磅礴的从支持全民习武的圣旨中透出,让所有接受了指令都感受到非同寻常的震撼。
这就是他们大汉朝的人皇!这就是大汉朝所有子民的圣上!
“能够听到老师畅谈的这番话,学生实在是收获良多。”心中已经了然的林隐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学生之礼。
儒家大儒们之所以不反对人皇颁布的重武轻文,完全就是因为想给与天下苍生一个在乱世能够平等活下去的机会;之所以不反对圣上下旨的全民习武,完全就是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圣上!
“受益匪浅。”倪琥倒是也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
望着已经远去的邱明命老师,林隐转头笑问倪琥:“怎么样?有何感想?”
“我只知道掌握了足够强大的自身实力,才能在人人自危的乱世里,逃过一劫。”倪琥眼神平淡,依旧坚持的是自己最初的想法。
“我的感想就很不同了,”林隐笑道,是很有魅力的带着几分淘气般的笑。
可他语气坚定,甚至带有豪气:“我知道的是,所有的文人儒臣,坚持自己的文道的大儒们,在这乱世里,不该有任何一劫!”
似乎是一句没有根据没有来由的话,林隐却理所当然一般地说了出来。而最为明明显显地能感受到的,便是他对大儒们的敬意与保护之意。
倪琥也没有反驳,目光闪动。
似乎都有着各自的想法,不反驳,但也不表示赞同。
……
已经坐入马车准备回京城复命的邱明命,却迟迟没有让车夫动身。他想起了刚刚那个少年的眼神,只有年轻人才有的眼神,有点横冲直撞,有点年少轻狂敢质疑权威的味道,却也是带着信任的眼神。
对视的时候,少年的眼神不带有一丝会避让的意思。
而他也没有避让少年投射而来的眼神,他直视了少年。
两个人都想看到对方内心深处。
那是靠着自己活了那么多年的修炼出的不乱于心的境界,才让眼神没有闪躲。眼神没有闪躲,就代表说出来的话,不违心么?
邱明命只能苦笑,苦笑过后,他恭恭敬敬地朝着东方朝着京城的方向一拜。
“不光是为了圣上,也是为了天下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