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能让人忘记很多东西,比如恐惧,或者规矩。
酒馆里的人一向没有规矩,也没有恐惧,只有充满酒味的空气与唾沫。
汪瑜与魏书每天都来这里喝半斤酒,然后听八方来客口中的江湖逸事。
“师兄啊,天天这么喝,我胃都受不了了。”刚从酒馆出来,魏书就忍不住抱怨了。
“怎么?我也在喝,况且又不是只喝酒,这不还要听嘛。”汪瑜的肩已能自由活动了,不过他想再修养几天,顺便多打听一些事情。
“听听听,这么几天听到了什么?永远都是少林武当,丐帮点苍。啥都没有还每天喝的晕头晕脑的。”魏书一甩袖子,吼了起来。
汪瑜转过身看着魏书的眼睛,魏书也不躲避,直视着汪瑜。两人一个眼里充满抱怨,一个眼里却异常平静。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菜贩子在吆喝,行人在笑语,街中央的两人却默默对视,仿佛独立于这世界之外。
行人不断从身旁掠过,陌生的面孔从未停留,汪瑜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平静,魏书却渐渐弱了下去。
汪瑜看到魏书眼中的闪躲之意,没有再看,转身慢步走去。魏书看着离去的汪瑜,也没说什么,脸色回复以往的样子,紧紧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了客栈,汪瑜进了房间倒了杯茶喝着,看到魏书进来,他笑着开口道:“明日上庐山。”
“我知道你想早一些把事情办了,但是急是办不了事的,我不仅在打听江湖的事,也在打听庐山。本来想再过几天再去,既然你这么急,明日去吧。”
魏书咬了咬嘴皮,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胆小?”汪瑜喝了口茶继续问到。
魏书默然,走到床边坐下。
“小书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懂。师父从小教我们武功,同时也教我们诗文,不是因为武功源于诗文,而是因为诗文可以静心呐。武功虽然源于诗文,可是师父与父亲早已将已知的心法总结,就算没有诗文,照样能学。可是心境却学不来,只有读诗看文。”
“你看太白的诗虽然锐意进取,情绪高昂。难道全是一时心热之作?我不是在骂你,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师父的苦心。”
汪瑜又说了一会,口干舌燥,他端起茶杯,却发现里面没有茶水了,魏书看到了,默默走到桌前倒水。
汪瑜见状,知道魏书听进去了,将茶一口喝了,也不顾烫口,对魏书说,“明日起,你我兄弟就算真正踏入这浆糊啦!哈哈哈。”
屋内再次充满欢声笑语,两人畅想着日后大放异彩,又一起练功,恍然间已是第二日。
两人收拾了东西,结完账便离开了江州城。
“小书,此去庐山,可不一定能得到什么。”骑在马上,汪瑜脸上布满了笑容。
“师兄你就别埋汰我了。”魏书一夹马腹,马便缓缓向前走去。
汪瑜大笑,也催马跟了上去。两匹马极有灵性,汪瑜的马虽是后行,但魏书的马放慢了速度,直到汪瑜跟上,魏书的马才与汪瑜的马一同行去,两匹马的步伐合在一起,听起来竟有一种悦耳之感。
“真是一座雄山呐!”远远看到庐山,汪瑜便忍不住赞道,“日照庐山生紫烟——今日阳光也不错,虽无紫烟,却有白缎。”
魏书也在一旁点头,嘴角不经心地扬起,内心愉悦至极。
催马前行,二人来到了庐山山脚,树木丛生,偶尔有一些小动物从周围掠过。
“师父说庐山适合建立宗门,可我这些日子却打听到山上已有佛道两教,不知师父是如何打算的。”汪瑜向山中看去,眼中生出一份担忧。
“师兄,父亲应该知道吧,既然他选择了这里,应该有他的道理。再不行,大不了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庙与观。”魏书玩笑到。
“那少林武当还能饶你?”汪瑜笑骂。
两人翻身下马,换了青衣。汪瑜整理了衣裳,牵马踏上山路。魏书紧随其后,山中虽有鸟语,却让人觉得静谧。连马都放轻马蹄,不忍打破这宁静。
“此次其实是来拜山的,我想探一探深浅。”汪瑜看着脚下的路缓缓说着。
“如果师父早已有安排,那我就放心了,要是没有,我也可以试试。”
魏书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走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用魏云的话来说就是没头脑。他从小都是听父亲的听师兄的,虽然这些日子汪瑜让他锻炼自己,他还是改不了。
江州城没有雨,这里的路却有些泥泞,显是不久前刚下了一场雨。四周都是泥土的味道,二人从小生活在山里,此时再次闻到这味道,心中不由生起一种亲切感。
“唔——马上不去了,我们走上去吧。”汪瑜看着后面陡峭的山路,松开了缰绳。
魏书拍了拍马颈,那马便也走到一旁寻草去了。魏书走到汪瑜身旁望着山路,眉头微蹙道“这山路,恐怕只能用轻功了,可是这样拜山恐怕不妥。”
“这倒不必担心,要是不能用轻功,这山上的人怎么活?”汪瑜说完,轻轻一跃,这山路上便多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蜀道难》一篇气势磅礴,将奇险的蜀地呈现于世人眼前,常人观之叹文章气势,魏云却赞功法惊人。
李白将一轻功之法蕴于其中,只可意会,而无文显。魏云结合汪典的看法,从中悟出了一式轻功,命名为“纵蜀”,意为险峻如蜀亦可翻越无阻,纵横其中。
汪瑜此时施展的正是“纵蜀”,他修习多年,虽不能如魏云一般迅捷灵活,登山却也不难。
魏书见汪瑜不遗余力,当即沉下气来,跟了上去。
山间风大,二人身法虽不算快,衣裳却也飘起。两袭青衣在这葱茏之中有规律地向上攀跃着,周围的动物竟没有因此而受惊跑开,这让二人很是诧异。
“看来山上的人常年如此,这些动物也习惯了。”汪瑜的声音有些不稳,毕竟这轻功尚未掌握完全。
“庐山的瀑布为一绝,不知此次能否见到。”魏书沉声说出来,他用这轻功更加费力,是以难以将话说顺畅。
没多久,两人就听到了隆隆的水声。心中一喜,寻着声源去了。
“轰隆隆——”眼前的瀑布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二人看着这瀑布,久久不语。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太白诗果然贴切!”汪瑜吼了出来,这样魏书才听得见。
魏书此时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却长啸一声,几乎盖过这惊人的水声!
“小书果然豪气!”汪瑜站在一旁,感受深刻,魏书那一啸,他自问难以做到,也只有魏书才能如此。
两人在瀑布边感受着气势,对一些心法竟有所明悟。
回到山路,二人的青衣已湿,不过他们却毫不在意。
汪瑜望向那最高之处,眼中精光闪过,笑着说:“走!拜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