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这阵子,有点人心惶惶的味道。
因为两个月以前的那波日军在县城里可没少烧杀抢掠,更因为从各处传来的消息,到处都是国军战败的消息。
虽然人们可能没有多少亡国奴的概念,但那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悲凉,依旧如同石头一般压在很多人的心口上,让人心头沉甸甸的。
当然了,除了这些之外,也因为东江保安队的恶行!
上次路过东江的日军,不过一个中队不到两百人马,但县保安队别说跟小鬼子交手,远远听到小鬼子来了的消息,便在许松的带领下哇呀一声就跑了,连声招呼都没跟城里的百姓们打,任由小鬼子在城里头祸害。
现在好了,小鬼子在城里烧烧抢掠够了,带着大堆大堆的财物细软是扬长而去,许松的保安队倒是回来了,耀武扬威,就跟小鬼子是被他们打跑的一般。
这还不算,回来没几天,许松居然宣布保安队抗日有功,要向县里的百姓们收什么劳子的抗日税,搞的是怨声载道,可还偏偏不敢不交。
“姓许的这王八蛋,打鬼子不敢打,就知道欺负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也不怕生儿子没**!”
“以前还有上头的部队压着,这姓许的还不敢乱来,现在好了,大部队跟小鬼拼的七零八落,这姓许的现在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啊……”
“也不知道咱们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哇!”
一进城,张然等人便不时的听到面色悲苦的老百姓们唉声叹气的议论着,心头格外的不是滋味。
“这姓许的,简直是个人渣嘛!”
王老拐愤愤道:“两三百条枪,居然见了小鬼子就跑——要是咱们支队有这么多的枪炮,碰着小鬼子,咱们绝不会跑……”
“对对对,老爷们拿着枪就是要保护乡亲们的,要不然拿枪干啥?”石远等人也附和道。
“都别废话了!”
张然冷哼,让众人该去找船的找船,尽量分散开不要引起谁的注意,这才带着王老拐和王文平等七八人,以及瘦猴去找牛家铁匠铺。
“你们干什么你们……”
“干什么?三块钱的抗日税,拖了几天了你都不交——你姓牛的是不是不支持咱们保安队抗日?”
远远的看到铁匠铺还没过去,张然几人便听到了焦急的叫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狗日的,牛大是咱们支队的人,这帮王八蛋欺负牛大他爹,就是欺负咱们八路军晋东支队——老子干他娘的去!”
一听到这声音,王文平眼都红了,嗷的一嗓子就要往上冲!
“你们先上,我去叫人!”
瘦猴倒是机灵,两腿一拐就要跑。
“都给老子站住!”
张然没好气的一脚将瘦猴踹翻,又让王凯等人拉住嗷嗷直叫半天没冲出去一米的王文平,然后飞快的扒衣服,露出底下的八路军军服来。
军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缝上了两个星星!
铁匠铺内!
牛爹眼看着摔了一地的东西,急的直跳脚道:“军爷,不是我不交,实在是没有啊……”
“没有?”
一名班长模样的家伙冷笑一声道:“我可是听说,上回小鬼子过来,可在你家铺子可是给了十块大洋——给小鬼子你就有钱,支持抗日你就没钱?我看你分明就是当了汉奸!”
“军爷冤枉啊,小鬼子拿走的大洋,可不是我给的,是他们抢的啊……”牛爹苦苦哀求道。
“少特么废话,今儿你要是拿不出抗日税来,那你就是汉奸——汉奸的下场,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是真的没钱了啊……”
“我看你个老东西是不将棺材不掉泪——来啊,给我将他这炉子给砸了!”班长狞笑一声道。
“谁敢砸,老子今天跟他拼了!”
牛爹终于怒了,拎着铁锤呼呼乱舞,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哎呀呀,居然敢打咱们抗日军队,你还敢说你不是汉奸——给我将这汉奸抓起来……”
那班长见状不怒反笑,哇哇怪叫着指挥几名士兵上去抓人。
牛爹腰腹之上狠挨了几记枪托,惨嚎倒地,几名士兵扑上去死死摁住拿着绳索就捆,牛爹拼命挣扎一边惨嚎:“天哪,你开开眼吧……”
周围围观的老百姓们看着这一幕,一个个怒不可遏,却又敢怒而不敢言——这阵子,城里类似的事,那发生的还少吗?
“住手!”
晴天霹雳一般的吼声,从人群之外传来。
张然身穿军服,腰佩短枪,脸色阴沉的过来,在他的身后,王老拐背着步枪,王文平的猎枪没带出山来,于是拎着一根劈柴扛在肩膀上跟着,在他们身后的,便是石远王凯等六七人。
老百姓们情不自禁的让到了一边,心头嘀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八路军?
那几名士兵和班长一看到张然领口上的那两颗星星,心头情不自禁的就是一突,别别扭扭的开始敬礼,大叫道:“长官好!”
这时代的当兵的就是这样,欺下媚上,对老百姓有多狠,他们就有多怕上峰。
统一战线以后,延安的部队被编成了十八路军,也就是八路军的由来。
说起来已经是一个序列了,但事实上和重庆的队伍依旧是各行其政,相互间的关系极其微妙,像张然这样马口铁剪上两颗星星往领口上一缝冒充团级军官这事,碰到重庆的正规部队,能不能糊弄过人先不说,人家买不买账都是回事。
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这县保安队,那也算不得是正规武装,可能就是某个军官授权成立的武装,用来帮他们征集粮草之类!
因此,这班长和几名士兵,可能明明知道八路军的团长对他们没多大的约束力,可在张然面前,依旧不敢怠慢——好歹人也是个团长,其他人他收拾不了,收拾自己这样的小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更何况,人家身边还带着七八个人呢!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张然站在那班长面前,身高高出一大截,居高临下声色俱厉,气势十足。
可事实上,他的手心里早就是湿漉漉的一片,暗自庆幸自己冒充团级干部唬住了这几个家伙,不然今天怕是不好收场!
“奉许队长的命令,收抗日税——这姓牛的老东西,居然不交……”那班长期期艾艾的道。
张然立即将手伸在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长官,你这是……”那班长不明所以。
“白纸黑字的命令啊!”
张然冷喝道:“既然收税,那总得有个政令吧?拿来我看看!”
那班长哪儿给张然找政令去,哭丧着脸道:“长官,我们就是奉命行事,你别为难我们了……”
张然唰的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破口大骂道:“奉命行事?我就不信有谁敢下令给你们,欺负咱们的同胞乡亲!分明是你个狗东西仗势欺人,勒索乡亲们的财物,败坏军纪还想诬赖你的直属长官——我看你们几个才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意图败坏咱们抗日官兵的名声,离间军民之间的感情……”
“长官,我没有啊,我真的是奉命行事……”
这顶大帽子下来,那班长和几名士兵顿时吓尿了,大喊冤枉。
可张然哪里会给他们狡辩的机会,眼神一闪,早已等着信号王文平嗷的一嗓子,一劈柴就将那班长给砸瘫了!
有他带头,王凯石远等人纷纷扑上,揍人的揍人,乘机抢枪的抢枪,王老拐则在一旁持枪警戒。
没几下,四五名保安队士兵肩膀上的枪便到了支队的身上,几人更是全都被捆成了粽子!
“牛老爹,你没事吧?”
张然将牛爹从地上扶起来,一脸关切的问。
“没事,没事……”
牛爹感激的摆手,又低声道:“可是晋东支队的长官?我儿牛大……”
“他在支队好的很,牛老爹放心,你先等着,我将这边的事处理完再跟你说!”
张然低声安慰牛爹几句,这才起身冲着周围的乡亲们道:“我是八路军晋东支队的支队长张然,有我们八路军在,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欺压乡亲们,否则——他们就是下场!”
说着,手指如同钢叉一般的狠狠向着那几名保安队的士兵一指!
那几名士兵早已被打倒在地,疼的惨叫声声,鼻青脸肿凄惨无比!
“打的好……”
“早听说八路军军纪严明,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之前敢怒而不敢言的诸多百姓们狠狠的出了口恶气,欢呼阵阵,心说要是有这样的队伍在身边,那就有救了!
“让开让开!”
就在这时,大批的保安队士兵们在一名排长的带领下大呼小叫着冲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那几名倒在地上的自己人,那排长眼神不善的看了张然一眼道:“原来是八路军的长官到了——不过无论我们保安队的人犯了多大的错误,那也是我们保安队的家务事,这位长官不觉得管的太宽了吗?”
气氛,再次骤然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