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众人于菊圃前玩乐,一时说到吃蟹,原来,那祁家有处田庄,出得有名上好的大肥螃蟹,黄厚膏重,每年都要送些过来与众人尝鲜儿,这园子里上下都爱吃,只说是祁家来人送螃蟹,这一天园子里人都是口水不住,直盼着那东西能落到自己肚子里。
这里听到其筝说,她来是带了好东西的,众人心里都乐了起来,知道今儿是美食当前了。其筝见众人都已猜到,便松口说道:“说起这东西来,咱家老爷是最爱的,我才已让少宇特意挑一篓大的送去了小厨房里,老爷只一见就笑了,又说知道我们来,就想着这个了。”
宁娥笑道:“说得是,难道老爷前两日让人来大厨房里寻些上好的雪梨,这就是了。”
子规也道:“昨儿杜鹃来送饭,还特特地问我,喝过玉壶冰没有,想是厨房里这两天正忙着制呢!”
朱桃这里站着,唯有她是听见吃的就有兴趣的,便赶着问道:“子规姐姐怎么说话只说一半?听着倒叫人心里怪痒痒的,到底什么是玉壶冰?”
宁娥白了她一眼道:“说是吃货,敢是真的了。”
其筝笑道:“我告诉给你吧,安府里吃蟹,是必要用玉壶冰的,这原是酒呢!”
朱桃当下咽了下口水道:“酒?这必是好的,听上去就怪诱人的。”
其筝又道:“可不是好的?是要用以二斤水晶冰糖、二十只上好的新鲜雪梨,再配三十斤上好烧酒的比例,将冰糖与梨浸泡在最好的南烧中而成。老爷说,不用此酒,不足以杀蟹的寒气。消冷积,用烧酒也是这个意思,再者也是为了解蟹之固有腥气。”
当下宁娥便叫朱桃去大厨房里,叫准备中午吃蟹用菜,玉壶冰自不必少,苏姨娘宝贝的各式糟货也拿出来应客。朱桃到时。大厨房里正鼎气袭人。无肠公子已被涮洗得干干净净,一只只被困得结结实实的,呆在蒸笼里,只待宋妈妈一声令下。火头大开,即可上桌待用。
宁娥这里便对其筝道:“大妹妹,这次来了住几日?既然来了。不妨就多住几天再回去,这几天园内菊花开得正好,我知道你最爱白菊。那边菊圃里载了不少,只要祁家少爷许你,你就有得赏了。”
乾娘半日没插上话了,这时突然笑了一声道:“都说大奶奶能说会道,不过刚才这话说得就不通了,怎见得祁家就没有好菊花?”
宁娥一愣,其筝赶紧道:“二奶奶说得没错。祁家是有不少名贵菊种。今年开得也不错,我来之前。祁老爷还在家里设了几回宴,少宇的口气,为这几盆劳什子,倒陪上许多酒水。”众人皆笑,乾娘便面有得色,不过其筝说到这里,话峰一转:“只是大奶奶说得也没错,这菊圃的有不少株已有不少年头,是我在家时亲手扶植,比如那边一株金银荷花瓣的,若说为这个,也值得留下。”
见其筝说得圆滑,两边都有些安心,也不再提起,众人便向回走去。宁娥走了几步便道:“前面就是拢香院了,筝妹妹过来坐坐,正好中午,就一块花厅里用螃蟹去。二奶奶,你贵人难请,今儿看筝妹妹面上,也过来坐坐吧。”
乾娘似笑非笑道:“我是哪一门里的贵人?不是已经叫老爷骂成臭人了吗?”
其筝一听便道:“哪里来的骂?才我还听老爷说呢,见二爷过来请早安时,是又胖了,又精神了许多,直对我和少宇说,这全是二奶奶的功劳呢!”
乾娘听后心里一乐,面上不太好意思直露,只是微微笑了笑道:“当真?筝妹妹哄我呢吧?我知道你嘴甜,许是你在老爷面前先夸了我,老爷不过顺嘴就搭了两句吧?老爷哪里能当着众人面,赞起我来?”
其筝不看宁娥,只对乾娘笑道:“看这二奶奶,人说赞她,她还只是不信,不然,你只当是我骗了你,你就中午去问问老爷,看谁说得真?”
乾娘吓了一声道:“去问老爷?筝妹妹胆子想是壮了,你是有大螃蟹送上的,我原没东西孝敬,再去找个草棍子来捅老虎鼻子,敢是腻了呢!”
其筝见其也说笑起来,知道心里是有份活泛了,这才回过脸来看看宁娥,正待开口,一时又寻不出个由头,却听子规接过话来说道:“大小姐这趟回来的不巧了,正赶上大爷不在家,若得早几天回来就好了。”
其筝见这话插得很是时候,遂感激地看了看子规,又对宁娥道:“这丫头说得很是,只是当时家中有事,不得空,哪里赶得过来?大嫂可在大哥面前,替我说上几句好话?若得大哥怪罪,我心里可不好受。说起来,那日榴哥儿做月,我只说一定要来,谁知到了日子就碰上岚哥儿生病,肚子里翻江倒海,身上又是寒战又是烧,你们说罢,这样我哪里来得?”
宁娥摇摇手道:“你大哥哪会跟你计较?那日收到不少东西,也知道你们是有心了,说若我见着你,必要好好称谢才是,哪里还会怪罪?知道你是想来的,若没来,必是有个原故,那日见祁府来人说起,二少爷病了,倒把大爷唬了一跳,好在到底是好了,不然倒叫他挂心呢!”
其筝走至拢香院门口,拉住乾娘道:“好嫂子到底进来坐坐,到了用饭时候,咱们几个一路走就是了,过会再叫兰妹妹来,就更热闹了,你只不知道,我在家时多记挂你们,想来你们是想不到我的。”
宁娥边让子规上去推院门边道:“这话说得没良心!怎么不想到你,你大哥回来一趟,带了点东西,究竟也不多,倒叫我收起一份来,说给你留着的,我不敢动,整整齐齐后头放着,你这一来,我总算放心,是完成大爷的心愿,也了了我的心事了。”
乾娘见对方如此说,自是不甘示弱,也开口抢道:“我爹爹前日来了,也带了些东西给我,我各房都送到了,筝妹妹,你人虽不在,我也分你一份,都在我那儿,一会就让人送去给你。”
其筝一边摆手一边笑道:“这可好了,我人不到,东西倒收了一堆,可见是你们心虔了。”
子规先上台阶去,准备打起门口帘子来,却问了其筝一句:“大小姐,可要先去看看榴少爷?”
一语提醒其筝,忙就说道:“正是呢,榴哥儿呢?我在家就想着,大哥也添了儿子了,安家可真算是祖宗庇佑,老爷必也高兴坏了。”
宁娥勉强笑笑:“可不是?听那日去的人回来说,老爷一听是个哥儿,乐得当时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直在屋子里走个不停,那人说,从来少见老爷兴奋成那样呢!”
乾娘站在宁娥正门口,转身对其筝道:“你就去看看,我先这里等你,那里地方小,哥儿也小,人多气息大,惹得哥儿哭就坏了。”
宁娥听说,忙叫书桐出来,与金徽一道将乾娘先扶了进去,又端茶,又递果子的,乾娘只管坐着,眼皮也不抬一下。
这里其筝便入东边厢房,一进门去,她自己也就罢了,韵波上去就拉着姿姨娘的手,后者一见是她来了,也亲亲热热地就上来,二人笑成一团,倒像是失散的姐妹又聚团了,热络得让人眼红。
宁娥坐在椅子上,笑着看那二人,口中对其筝道:“你看这两人,哪里还有规矩尊卑?要我说,一人该得一板子才是。”
其筝从云姑手中抱过哥儿来,逗弄了一番后方道:“大奶奶别理她们,小蹄子们发疯呢!也没见好成这样的,你不知道,这丫头一听姿姨娘回来了,又得了个大胖小子,在家里是又笑又跳,少宇见了只对我说,这丫头怕要不得了,敢是得了失心疯呢!”
韵波不好意思起来,却对其筝道:“小姐还说我,大爷原不知道的,小姐偏就要告诉他。”
姿姨娘一听就乐了:“他?他是谁?”
韵波一听便知是自己说错了话,却叫姿姨娘捏了出来,当众抖落,气得上来就抓她的嘴,口中骂道:“还是这尖牙利齿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宁娥听见这话便知,韵波也是让祁少宇收了房了,便朝其筝看去,却见对方背对自己,只管与手中哥儿玩笑,对那二人的话,只是充耳不闻。
子规见韵波与姿姨娘玩笑得好,好奇问了一句:“你二人敢是姐妹?”那二人见她问出如此问题来,先是一愣,过会对视一眼,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哈哈大笑了起来。
宁娥啐了一口道:“这傻瓜蛋子!看问的好问题!哪里来的姐妹?说起来真真是缘分了,这韵波本是跟大小姐的,姿姨娘是跟我过来的,谁知过来见了一面,就互相认出对方来,原来小时是一个庄上的,后来又是一个人牙子卖出去的,这可好了,二人当天就拜下姐妹,只可惜姿姨娘第二天就跟大爷去了京里,这回子才又轮得上第二次见面呢!”
韵波笑嘻嘻道:“姿姨娘?当真是你福气大,倒先当上姨娘了,儿子也有了。”
姿姨娘也笑,回了一句道:“你敢是不服?我看你刚才光景,怕是也快了呢!”
宁娥听这话不像,遂叫来绮墨:“怎么不上茶来,大小姐那里只是站了半天了,也不叫人坐下,一点规矩没有!”
姿姨娘回过味来,知道自己话说得造次了,宁娥心里不说,只怕其筝心里也不痛快了,赶紧收敛下来,又让其筝坐,又亲手端上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