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救出冯褚,又让燕文志一连折损两员大将,对于燕文灏来说,无疑是旗开得胜,让他在心里,由衷的感到高兴。
下了朝,回到凌霄阁,燕文灏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同慕子凌分享这份喜悦。
只是,在凌霄阁找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慕子凌的人影,眼里的笑意瞬间敛起,燕文灏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皱着眉,他出言问道:“谦和呢?”
这段日子以来,因着裴御医的话,他不敢再去刺激慕子凌,同时也是给慕子凌一段冷静的时日,让他认真考虑,何况他自己又在忙李泽章的案子,几乎整日整日都和陪审官员呆在大理寺,所以,两人几乎没有见面。
这会儿,他害怕慕子凌已经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福全一直把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愫看在眼里,也十分明白燕文灏的想法,故而,每日都会把慕子凌的行程了解的非常清楚,纵然燕文灏没有主动询问,他依旧没有丝毫懈怠。
故而此时,听到问题,他便躬着身,立即出声应道:“这个时辰,王妃或许会在藏书阁。”
燕文灏闻言,沉默了一会,问道:“多元可有陪在谦和身旁?”
去往藏书阁的路上,需要经过御花园,而御花园是燕帝下朝回寝宫的必经之路,自然引得许多精心打扮的妃嫔,最爱聚集于此,意图引起燕帝注意,从而得到一夜恩宠。
在背地里,这些妃嫔仍将慕子凌以男子之身嫁入皇室当做谈资,她们最是嘴碎,一旦聚在一起,便爱拿出来谈论,更何况,今日,燕文志去了良妃的寝宫,御花园也是必经之路,他担心慕子凌若是遇上他们,会被欺凌了去。
福全心思一动,便已然知道燕文灏的意思,于是,他低声恭敬道:“多元一直贴身跟随着王妃,殿下您无需担忧。”
“嗯。”
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让燕文灏只是看了一会儿书,就再也看不下去,他实在有些坐不住,所以沉吟了一会,他便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吩咐道:“去备车辇,我要去藏书阁。”
他要亲自去接慕子凌回来,才会安心。
“是。”
应了一声,又向燕文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之后,福全便捧着自己的大肚子,疾步下去准备了。
话分两头,这边,藏书阁内。
拒绝了多元的帮忙,慕子凌仰起头,看了看书架最顶层放置的几本书籍,皱眉思索了一会,随后便自己踩着木梯,一步一步往上爬,将位于最高处的几本书籍,拿了下来。
多元站在下头,看着胆战心惊,眼睛瞪得极大,精神也高度集中,生怕眼前这位主子,一个不小心,从上头摔下来,伤了自己reads;。
把几本书籍抱在怀里,慕子凌从木梯缓步走下来,很显然,他已经这么做过很多次了,因此此时,显得轻车熟路,即便是单手,也走的十份稳当。
只是,这藏书阁内,尽管每日都会有宫侍在打扫,书籍也是每隔半月便会拿出来晒一晒,但是一些不常用的书籍,还是一些边边角角难以顾及到的地方,还是会被遗漏,布满灰尘。
亲自走了这一遭,故而此时此刻,慕子凌素色的外裳上,还有脸颊上,都已经染上了不少灰尘,有些灰蒙蒙一片,让他看起来略显狼狈。
不过,慕子凌自己却没有丝毫在意,只是简单的拍了拍,然后便抱着怀中的书籍,走至窗前的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打开书页,低下头,专心看了起来。
埋首于眼前的书卷中,慕子凌看得十分入神,此时此刻,藏书阁中安静无声,只有偶尔书页翻动时,会发出一点细微声响,多元垂首站立,安静的侯在一旁,一切都恍如隔世。
为了躲避燕文灏,也为了让自己能静心,收回自己的感情,这段日子以来,慕子凌便是如此,在白日里,来到藏书阁,埋首书卷,与书籍为伍,一待就是一日,往往是到了掌灯时分,多元不得不出声提醒,他才会起身,回到凌霄阁。
这些时日,他知道因着燕文灏归朝,朝上发生了许多大事,但他不愿去过多的打探,也没有去过多的询问。
压抑着心中对燕文灏的情愫,慕子凌强迫自己,把燕文灏深深藏进心底,不去关心他,更不去在意他,只是一心专注于书籍里,暗示自己,一切都会过去——
仿佛这样,就会真的不去在意。
把一本厚厚的《天象论》看完,慕子凌正准备换一本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阵喧闹声。
闻声,慕子凌把书籍合起,抬起头来,蹙眉看向殿门的位置:“外头因何事喧闹?”
多元探了探头,往前一步,恭敬道:“奴才这便去看看。”
不一会儿,多元便回来了,不过他的后头,还跟了一个小尾巴,是一个长得非常精致的孩童,约莫六七岁,很瘦,这会儿,他的脸上都是淤青伤痕,衣服也灰扑扑的,更显瘦弱。
但是,他的一双眼神里,还有没来及褪去的狠厉,却让人能本能的感到隐藏在他外表下的凶狠,就像一个狼崽子。
看到小孩此时的模样,慕子凌的眉头不禁又皱的更深了些。
“外头发生了何事?”
把小孩留在原地,多元自己来到慕子凌面前,随后小声对慕子凌解释道:“回禀王妃,这位是九皇子,燕文肆,方才外头是几个奴才在欺负他。”
看了一眼不远处满脸伤痕的小孩,慕子凌不免有些怔愣:“九皇子?”他从未听闻,宫中还有一个九皇子。
大概猜出了慕子凌的疑惑,于是多元便凑上前,轻声对他解释道:“九皇子的母妃,是一名才人,六年前被指意图谋害良妃,被陛下贬入冷宫,九皇子,便是在冷宫出生的……”
燕文肆的母妃,原先只是一名良妃寝宫内的医女,后来是偶然得了燕帝的宠幸,才被封为才人。
只可惜好景不长,短短不到一个月,良妃便意外小产,而御医检查时,在良妃的安胎药中,找到了一味藏红花,燕帝十分震怒,立即命令彻查。
很快,便出了结果,御医们就在燕文肆母妃的寝宫中,找到了藏红花,生乌草,甚至还有一个扎满银针的小人,上头写了良妃的生辰八字reads;。
由此,燕文肆的母妃被贬入冷宫,她那时尚且不知自己怀有身孕,一直到两个月后,身子有了明显的不适,总是干呕,反胃,她为自己把脉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然怀了身孕。
只是燕帝太过冷血,即便知道她怀了身孕,却也没有让她从冷宫出来,只是给她派去了一名老宫女伺候。
冷宫地处偏僻,冬日又极为潮湿、阴冷,得不到很好的照顾,所以,燕文肆的母妃在生下他后,就受了寒,伤了身体,在半个月后,突然血崩而亡。
燕帝对燕文肆的母妃并不喜欢,又害他失了良妃肚中的孩子,而燕文肆又是冷宫出生,出生时还有乌鸦环绕,他更是觉得不吉利,当时赐名时,便是随口一提,后来也没有满月宴。
有许多大臣,甚至根本不知道宫内还有一个九皇子存在。
小小的燕文肆被丢给了另一名不受宠的妃嫔抚养,但是那妃嫔将所有的不甘和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对他非打既骂,一点都不好,大了一些,燕文肆没忍住,就自己跑回了冷宫居住,燕帝却对此,不闻不问。
若非是有那名老宫女对他的悉心照料,只怕,燕文肆难以活到今日。
听完多元的话,慕子凌又看向燕文肆,在对上燕文肆眼神里藏着的警惕时,他的眼神一软,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些怜悯。
站起身来,慕子凌缓步走至燕文肆的面前,从袖中拿出一方干净的巾帕,弯下腰想要替他擦一擦脸上沾到的灰尘。但燕文肆却猛地把头一偏,还用脚踢了一下慕子凌,而后迅速转身跑到了书架后躲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多元吓了一跳,脚下一个瞬移,瞬间来到了慕子凌身旁,上下将他打量一遍,发现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心脏放回原处。
“奴才不该把九皇子领进来的,奴才知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多元认错道。
他小时候便是经常被欺负,如果没有师父,他只怕没有机会活到现在,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
因此方才出去时,见到燕文肆虽然身为皇子,却被几个太监欺凌着,小小一个卷缩在地上,可怜无比,多元便忍不住出了头,又把燕文肆带进了藏书阁,让他能稍稍避一避,休息一会。
“我无碍。”摇了摇头,慕子凌淡漠地看了一眼多元,说道:“不怪你,你起来吧。”
多元这才站了起来。
忽然,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慕子凌便转过脸,一眼就看到了书架后探出的一个小脑袋,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怔了一下,慕子凌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但他很快就想起了刚才燕文肆的警惕,于是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吞了回去。
——即便自己是善意的,如今的燕文肆,也不可能对自己放下戒心。
思及此,慕子凌不再出言,他沉默着回到桌前,把自己未看完的书籍重新放回原位,沉吟一会后,又让多元留下伤药和纱布,接着,他就带着多元,离开了藏书阁。
这个时辰还尚早,从藏书阁离开,慕子凌也不愿回到凌霄阁,故而,在经过御花园时,想起之前几次三番,同燕文灏约定要来御花园赏花却都被打断的场景,便不由停下了脚步。
然而这会儿,燕文志也恰好从良妃的寝宫出来,只需迈过一道拱门,便来到了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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