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莹莹拿走了他的学生证?
杨连云定定心神,说到“不可能。莹莹她怎么可能没有死?当年所有的人员明明全都遇难了。”
“怎么不可能?你亲眼见过她的尸体?”傅笠问到。
“不,她出事时,我并不在国内。何况坠机后,起了重重大火。她的尸体早就被烧成了灰烬…”杨连云声音颤抖,似乎不敢回想当时这个噩耗。
这是他永生永世的噩梦。
“你没有见到她的尸体,那你怎么确定她死了?”傅笠又接着说。
“因为她乘坐那架飞机,原本是要飞去美国找我。当日,很多人都亲眼看到她上了飞机。飞机里加上她一共四个人。因为都烧毁了,做的基因检测。确实是四具尸体,三男一女。”杨连云凄凉的说到。
傅笠沉默不语,低头思索着什么。
“杨先生,我是觉得,当年的事情可能有所遗漏。很多亲眼见到的事情都未必是真的,何况,你当时并不在现场,我觉得…”傅笠话却只说了一半便停顿不言了。
杨连云的脑中却是一片混乱不堪。
莹莹没有死?可二叔说她死于坠机事故。她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在哪儿?傅笠说的是真的?他认识莹莹?他手机里的照片到底是不是莹莹…
他双目通红,头疼又发作了。
杨连云深吸一口气,把脑中的疑问暂时压了下去。
他还有许多的事情没弄明白,他迫切的需要知道真相!
“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杨连云直视傅笠,沉着的问到。
傅笠见杨连云神态镇静,反而知道他相信了自己的话。
就因为相信,所以态度更为谨慎。清醒的头脑,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我是傅笠。我没有必要骗你。我来这里找你,仅仅是因为看不过那个单身傻女人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生孩子的能力…欺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傅笠说到。
“我实在是难以接受。一个已经死亡五年的人,突然又浮现在我面前。我,不知道这一切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杨连云痛苦不已,扶额说到。
“她有兄弟姐妹吗?”傅笠突然问到。
“谁?莹莹?不,她的父母早就死了。她是家中的独女。她并没有任何兄弟姐妹。”杨连云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是他跟余莹莹十几岁便相识,她确确实实是单人一人,这一点他可以保证。
“那只能证明,照片里的人就是余莹莹。世界上不会有两个如此想象之人。”傅笠说到。
“对了,我想起来了。她手腕上有一颗红色的胎记,珍珠般大小。她说,出生之时就有。”杨连云说到。
胎记?傅笠在脑中思索了半天,却实在是没有注意到莹莹手上是否有胎记。
毕竟,他们总共就见过三次面,平时也没有任何接触,实在是与陌生人无异。
“我想不起来。我和她打交道很少,没有注意过她是否有胎记。”傅笠诚实的说。
那,是不是说明。即使长得一样,照片里的女人不一定是莹莹呢?
杨连云心情很复杂。他得知莹莹还活着的消息,应该是万分兴奋,万分高兴。他却迟疑不决,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其实很简单,只要他亲自去看一眼,便知道是不是莹莹本人了。
可是他怕,怕发现不是莹莹,只是一个与莹莹长得很像的女人。他更怕,自己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
他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一个飞速旋转的黑色漩涡前,只要向前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杨先生,其实你只要跟我一起回去,亲自看一眼,事情的真相便出来了。”傅笠像是能看透他心中所想,提醒了他一句。
不!
杨连云脸色苍白。
万一,万一是空欢喜一场!万一,那个女人不是她…他不敢!他的心脏又急促的跳动起来,手心里渗出滑腻腻的冷汗。
“你在紧张?你害怕不是她?”傅笠眼神何等明锐,一针见血的道出他心中所想。
“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其实,你心里应该是有第六感的吧。”傅笠说到。
“不,我不知道。”杨连云呆坐在那里。
照片里的人分明就是莹莹。可莹莹那么爱他,怎么可能嫁给别人?何况当年飞机失事后,她没死的话,应该就来寻找自己了。
难道,莹莹她失忆了?
傅笠却说“据我所知,她并没有任何失忆的症状。”
“你怎能如此确定?”杨连云有些不悦。
“我之前是刑警。侦查科的。”傅笠说到,无奈的耸耸肩。
他的履历竟如此辉煌。杨连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难怪他的表情一直都这样镇定,原来是警察。
“你似乎对她怀孕的事一无所知?抱歉,我误以为那个混蛋是你。”
傅笠又说到关键点上。
他看到杨连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周围的气压也一下低了下来。
杨连云咬牙切齿的说“她真怀孕了?不行,我现在就要过去找她!”
他不相信莹莹会忘了他,他必须的亲自过去看看。
他心里猛然一惊,发现自己居然确信莹莹还活着。
可是,并没有欣喜,这是为什么?
“我知道你难以接受。这对于我来讲,也实在是匪夷所思。我想,如果不是我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绝对也会跟你一样的反应。”傅笠说到,他突然又问“介意我抽烟吗?”
杨连云机械的摇摇头。
傅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烟盒,打开后先递给了杨连云“来一根?”
“不了,谢谢。”杨家家教严格,杨连云自小就烟酒不沾,除非有应酬,才会稍微喝点酒。所以,他摇头拒绝了傅笠的香烟。
傅笠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按压打火机,立刻弹出一簇蓝色的火焰。他点燃香烟,满足的吸了一大口。
“我自俨是多管闲事。”傅笠边图烟圈边说到“还不知道,她晓得我来找你,会不会恨我。”
杨连云没有说话。
“当日送她去医院后,医生给她做了抢救手术。事后,她也没有留过一滴泪,就呆呆的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傅笠又说。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是久未相见的恋人,用爱意酝酿出的甜蜜诗句。
杨连云却半点心情也无。
他跟着傅笠碾转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
到达的时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蓝天上飘着大朵大朵如般的云朵,一丝风也没有。
傅笠动作熟练的领着他进了医院。
“她在这间病房。你自己进去吧。”傅笠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杨连云却在门口足足站了半个小时。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嘴唇紧抿。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他即使面容冷酷,但剑眉星目,也是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眼光。
“先生,麻烦让一下。”
直到身后响起了清脆的女声。他微微侧脸,是一个护士推着药盘车来到了门口。
他稍微侧了一下身,护士便干脆利落的推开了病房的门,率先走了进去。
邱甄红正躺在床上小憩,听见开门的声音,便睁开眼往门口看去。
狭长的丹凤眼与她对视上。
世界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耳边的喧闹声,说话声全部消失不见。
邱甄红双目瞪的极大,不敢相信的看着突然空降在她面前的杨连云。
杨连云看着她的眼神,像是陷入了一个陌生世界,这个世界里只剩他和她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着。
护士推着药盘车,骨碌骨碌的铁轮轻响声霎那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站在门口的他,和躺在床上的她,对视着…
杨连云从她的眼中看出了痛苦,震惊,害怕…然后是陌生。
邱甄红转过了脸,似乎刚才是跟一个陌生人无意间眼神交织。
她微笑着对着给她量体温的护士说着什么。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见了那熟悉的胎记。
红红的,如同珍珠大小的胎记,在她雪白如玉的手腕上,是那么的醒目。
“云哥哥,我父母说希望我像一颗珍珠一样夺目,所以给我取名莹莹。晶莹夺目,光洁无瑕。”
她的笑容甜美,声音娇稚可爱。
“这是我的记号呢。这样,我丢不掉了对不对?因为不管到了哪里,你肯定能一眼就认出我…”
红色的胎记,像颗珍珠一样,独特又美丽,静静绽放在她雪白的手腕上。
是她!
杨连云激动的要大声呼叫,他感觉自己的眼眶酸酸的,像是酝酿了热泪马上要溢出来。
是她!
一股愤怒不安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起来。
明明是她!当年的飞机坠毁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没有死,也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让他以为,她已经死去?
杨连云的眼神变幻,他的心思全部泄露在眼睛里。
他动动僵硬着身体,强迫自己抬脚,慢慢走进房间。
原来,谁也逃不掉呵。
这一天终于来了。邱甄红的心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从她看到杨连云的这一刻起,她已经不属于人间了。
她,邱甄红,已然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杨连云走到她的面前,她仍是当面言笑晏晏的模样,对着护士说“谢谢你啦。”
却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他是透明的空气一般。
杨连云动作僵硬的站在那里。手指甲狠狠扎进肉里。
他不觉得疼,而是轻轻开口问到“为什么?”
邱甄红看着护士走出病房,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她转过头来,露出灿烂的笑脸说“云哥哥,你来了?”
这一声熟悉的称呼,终于忍不住令杨连云热泪盈眶。
然后,下一秒。她的话让杨连云的神情凝固了“你不该来的。是他带你来的?”
她早就知道!
她的神态告诉他,她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他和她终归见面!
杨连云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邱甄红,轻轻地问“为什么?”
只要是她说的解释,他全部相信。因为她是莹莹,他最爱最爱的莹莹。
他的初恋,初吻,全部给了她。他的全身心,全部是属于她一人。
他,竟如此爱她…
沉默。
邱甄红什么都没有说。
她笑脸盈盈的看着杨连云,直到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似乎生病了!看起来很不好。
杨连云的心脏抖动了一下,嗅觉灵敏的他,闻到了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不,这不是错觉。
“云哥哥。”她吃力的说到,“痛,我好痛。”
是哪里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
杨连云的瞳孔收缩,视线急切的在她脸上来回扫视了几遍。僵硬的身体也恢复了知觉。
他猛然扑到她的床上。
触到她的身体时,一阵冰凉让他不觉打了个哆嗦。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摸索到她的后背,想搀扶着她坐起来。
手心里摸到一大片滑腻腻温热的液体。
杨连云抽出手来,发现那竟是鲜血!
浓稠的,鲜红的,温热的,来自于莹莹体内的鲜血!
杨连云慌了。他大力掀开被子。却被眼前骇人的一幕惊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血,一大摊鲜血,正从她的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似乎是极速流出的鲜血正一点一点带去她的体温和生命,她瘦小的身体在血液里瑟瑟发抖。
隔壁床的病人刚睡醒,揉揉眼睛转过头来便看到了这骇人的景象。
“啊…血!血!来人啊!”凄厉的尖叫声响起,惊慌失措的护士跌跌撞撞的赶来。
她进门看见满床鲜血的邱甄红,也尖叫一声,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不过一分钟,外面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来,一大波医生和护士忽的涌进来,七手八脚的把床上奄奄一息的邱甄红抬到手术床上,又匆忙的推离病房…
没有人有时间看一眼杨连云。
他呆如木鸡的站在房间里,被慌乱的人们推搡着,拥挤着,很快便挤到病房小小的角落里。
他静静的看着忙乱的人群,潮水般涌现出来,又潮水般消失不见。同他们一同消失的,还有瘦小的她。
喧闹声没有了了。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阳光从窗台斜照进来,把一块小小的地面照得分外明亮,连空气中缓慢起舞的尘埃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杨连云呆呆的站在病房的角落里。看着已人去楼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