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堆在凉亭的文书却只少下去一小半。
南吕长老坐在石桌旁边,放下毛笔揉着手腕看姐姐们正在帮辰天批阅文书,突然道:
“神尊。”
“嗯。”
“你渴不渴?”
“不渴。”
“那你饿不饿?”
“有点儿。”辰天一边提笔写下批文,一边头也不抬的说,“但我还是要处理完军务再用餐。”
听到此话,南吕长老的小脸瞬间转喜为忧,伏在石桌嘟嘟囔囔的碎念不已。
众女为之嬉笑,童若然更是随手卷起文书敲在她头上:“又没让你做决断,只是抄录也有怨言?”
“宗主,我手腕疼——”
“那你去修炼吧,晚上检查。”
“诶手腕又不疼了!”南吕长老瞬间坐直身子,耕笔不辍。
童若然刮了刮她的鼻子,坐回辰天的身边:“鬼灯从从姑苏城传来消息,流沙商会的主事病死了,其门下的产业群龙无首,敢请先生谋断。”
“他是林英凡的父亲?”
“没错。”
“命令北草溪商队不得妄动,攥住手头的产业就行了,殷氏的龙虎骑兵已然在平沐关,肯定要向姑苏城索取军费,这些烫手的山芋别接。”
童若然依言记下,再次汇报:“那派往姑苏城的芙萝及其梨门弟子呢?”
当初为吸引流民迁徙,永泰城曾派出梨门弟子通过巡演的形式,向当地平民百姓宣传福利政策,为此后来才有黄旦城的十万居民。
现在她们的任务差不多达成了,也该撤回来了,不过若是断然离开,鬼灯又失去一个据点了,同时还可能暴露身份。“先撤往姑苏城外的驿馆吧,永泰城也即将出兵,正好可以接应,顺带还接回长颈山鹿。”辰天做出安排之后,忽然问:“对了,许宪所带领的阴阳双煞蛇,现在
何处?”
“他从昌河顺流而下,已经到达自水附近,一直都是暗中的威慑力量,还算清闲。”童若然指了指地图。
辰天点头:“那正好,命他与长颈山鹿同行,赶赴驿馆与梨门弟子汇合。”
如果没有比龙虎骑兵更大的威慑,这些摆在明面的组织,很容易被吃干抹尽,更何况芙萝现在闯出名堂,已经被坊间奉为玉观音?
她曾经可是自己的贴身侍女,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考虑她的安全。
辰天迅速读完关于姑苏城的情报,思绪愈发清晰,意识到其中最关键的便是龙虎骑兵已然到场。
如果不尽快拿下平沐关,姑苏城必然成为北域殷氏攻击永泰城的跳板。
说得再极端一点,若是龙虎骑兵裹挟百万流民冲击永泰城,自己又该怎么办?
但龙虎骑兵之事急不得。
因为自己手头以永字营为代表的盘龙军,还有刚刚组建的南厢军,均是训练三个月的新兵。
盘龙军还好,先前驻扎在雁山天天与雪原妖族厮杀,但南厢军明显没见过血,据城而守还行,但让其直面龙虎骑兵的冲击,多少有点为难。
思及于此。
辰天还意识到,现在要面对的是一支百炼骑兵,新训的步卒与之短兵相接该有几成胜算?
“千机阁的圭艮兵俑,已经烧造多少了?”“加上我们先前带进溶洞的三千樽,共计五千,产量倒是跟的上,但灵石不够用了。”童若然迅速报出数据,补充道,“如果再没有稳定的供应,灵器大船不得不
搁置。”
“那望苍兵人修复了吗?”
“好了,当初先生投入的资源够多,经过天柱峰之役的消耗,现在甚至还多铸造三樽,共计十樽。”
听完童若然的汇报,辰天皱眉不已,眼下的情形实在太窘迫了。
圭艮兵俑没有充裕的灵石供应,只能是陶土傀儡,而望苍兵人体积太大,根本不可能跋涉千里,硬生生走到姑苏城。
原本拟定的吊运载具,也因高品质灵石不够,不得不搁置。
灵器大船所涉及的产业工匠很多,逾越过万,乃是千机阁在工丞费尽心思的培养而成。
如果不能继续建造,这些熟练的工匠势必要转行另谋生计,那千机阁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以后自己若想再建造灵器大般,又得从头再来一遍,少说也要小半年。
辰天思来思去,最终在千丝万缕之中理出两个字——灵石。
高品质的灵石!
没这玩意儿啥也干不成!
而且以后的战事越发焦灼,所消耗的灵石必是天文数字,如果不尽早找到稳定的来源,无疑于自断后退。
辰天麻了,恨不得现在叫上十万民工,刨开林叶两家的祖坟,直接将底下的灵石扣出来。
臆想归臆想。
其实他对此事早有谋划。
细角蛞蝓还未出成绩,但千机阁改良之后的破土七郎还能用,穿过姑苏城钻到林叶祖坟底下偷采灵石,完全行得通。
刚才所部署的驿馆,正是开凿的地点,至于挖出来土石都想好堆放地点了,可以装船就近倒入自水。
辰天将这些设想大致讲给童若然,她频频点头,感觉此事完全可行。
若有一条全新的灵石矿脉,供应战事,永泰城必将立于不败之地,即便守城也能耗死北域殷氏。
“先生,隧洞其实可以拓宽挖成大道。”
“你是说,永泰城据此运兵奇袭?”辰天灵光乍现。
“没错,灵石矿脉就在平沐关不远,往后不足百里又是姑苏城,一支神兵出世,还不把龙虎兵杀得片甲不流?”
行军打仗,肯定没有童若然说得这般轻巧,但大体思路没错。
这条偷采灵石隧道,很可能便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不妨也是一条诡兵之计。
辰天微微颔首:“你说得很对,通知千机阁加紧制造破土七郎的同时,也吩咐他们做好保密措施,此事交由泉台督查。”
“没问题。”童若然应承了。
处理完关键的军机要务,剩下的文书便好办多了,无非一些人事调动,以及军备审批。
甚至不用辰天出手,其实童若然也能悉数搞定,两人稍稍商量,一封接一封的文书便在三言两语之中飞快掠过。
原本堆到桌子的文书,霎时为之一清。
等全部处理完后,新月已经升至柳梢头,南吕长老也枕着毛笔睡过去了。
“先生稍后有何安排?”童若然举臂伸了伸懒腰,玲珑身段披上月色,娇媚柔和。
辰天整理文书,随口道:“洗漱睡觉。”
“我房里新添了一只浴桶,工艺不错,先生要不试试?”童若然拢起鬓角碎发,归在耳后,声音比晚风更为柔顺。
辰天愕然。众女掩嘴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