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繁华,来往商旅络绎不绝,有时这些商客半夜也要出入城门。为方便这些商客,北朝京城一向不关闭城门。
不过,李旸既然要起兵,这城门自然不可能向往常一般任由众人出入,这出入城门的检查比平日严了许多。当马车驶近之时,凌铉便发现有些不对劲,忙叫着驭夫停了下来。
凌雪珺见马车突然停下,忙问道:“三哥,可是有事?”
凌铉应道:“今天出城门好像查得特别严!”
闻言,凌雪珺一惊,叫道:“那如何是好?”
凌铉皱了皱眉头,说道:“那我们也要试一试,总不可能留在城里坐以待毙!”说着就要驾马上前。
正在这时,凌铉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三哥!”
他转过头,看见凌钦骑着马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他怔了怔,问道:“阿钦,你怎么来了?”
凌钦走到近前,这才对着凌铉轻声说道:“母亲担心你们,让我来城门口接应你们。对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在此可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我们还去接了齐王妃他们出来。”凌铉悄声说道。
凌钦一听,大吃一惊:“这个时候,你们还敢带着他们一起走?”
“没办法。”凌铉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不带齐王妃走,陆夫人不肯走。陆夫人不走,雪珺又不肯走。”
凌钦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都已经过救了他们,那也没办法了,路上小心一些便是。”
“我知道的。”凌铉点了点头,“可是,现在城门查的如此严,我们怕连城门都出不了,就被抓住了。”
兄弟两人说话之时,凌雪珺在马车里听见了凌钦的声音,忙从车窗边探出头来,叫道:“四哥。”
因为走门匆忙,凌雪珺只穿了一身简单的常服,头发也只简单地编了个辫子,并没有挽起发髻,看起来倒像个小姑娘似的。凌钦看到她时,不禁愣了一下。
见凌钦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凌雪珺扬了扬眉,问道:“四哥,怎么了?”
凌钦没理凌雪珺,反面转过头,对着凌铉问道:“南阳公主还在马车里,是不是?”
凌铉点了点头,说道:“她帮着我们一起救了齐王妃和世子,我怕她回去会不好向淮王交代,就让她跟我一起离开。”
凌钦冲着凌铉眨了眨眼,说道:“我有办法让你们平安出城了。”
“什么办法?”凌铉问道。
凌雪珺也一脸急切地问道:“四哥,你有办法?”
凌钦点了点头,说道:“三哥,呆会儿你们尽管往城门走去。若被人拦住,就说你与南阳公主前往灵觉寺拜神。”
“如果他们要察看马车,不就发现齐王妃和世子他们了吗?”凌铉摇了摇头。
“有你这个未来的驸马爷在,又有侍女拿着南阳公主的腰牌出去说车里坐的是南阳公主,谁人还敢搜车?”凌钦笑道。
“可我们没有带侍女出来啊。”凌铉说道。
凌钦用手指着凌雪珺,抿嘴一笑,说道:“那里不是有一个侍女吗?”
凌铉顺着凌钦的手指望过去,只见凌雪珺衣着素净,面上未施粉黛,头发随意地编扎在一起,完全没有将军府少夫人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容貌清秀的侍女。凌铉不禁也笑了起来,说道:“还真有个侍女在。”
凌雪珺听见两个哥哥取笑自己,愣了愣,随即鼓起腮帮子,佯装生气地说道:“你们俩笑我,我不依!”
“依不依,可由不得你了。”凌钦笑道,“一会儿记得想想碧竹绯兰她们平日怎么个做派,装得像一点啊。”
凌雪珺拿眼睛楞了楞凌钦,说道:“知道了。”
“那好。”凌铉点了点头,说道,“别耽搁了,我们这就走吧。晚了宫里那边的人出来了,怕就没那么好糊弄了。”说着便叫着驭夫驾车往城门走去,然后又转过脸,对着凌钦说道,“阿钦,我们这就走了,你先回去吧。”
“我把你们送出城去!”凌钦笑了笑,然后策马跟在马车后边往城门边走去。
凌铉赶紧跟了上去。
果然,马车驶到城门前,便来了一瘦一胖两个侍卫,将马车拦了下来,然后指着车厢问道:“车内是些什么人?因何事这么早便出城?”
见状,凌钦赶紧跳下马,迎上前去,笑道:“两位兄台,我家三哥与李姑娘要到城外灵觉寺拜佛,还望二位兄台放行。”
那个瘦侍卫睨了凌钦一眼,又抬头看了看相貌清俊的凌铉,说道:“把车帘掀起来,我们要察看车内之人。”
“这个……”凌钦似乎有些为难,然后他靠近瘦侍卫,悄声说道,“兄台,实不相瞒,我家三公子就是今年新科榜眼,你可能也听说过,他与淮王的亲妹妹,南阳公主已经定了亲。车里坐着的,正是南阳公主。”
瘦侍卫听到这话,将信将疑地看了凌钦一眼,说道:“车内真是南阳公主。”
“那还能有假?”凌钦一脸正色道,“谁人敢冒充皇家公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可无凭无据,我凭什么相信里面坐的是南阳公主?”这瘦侍卫显然没有那么好打发。
正在这时,一个清泠泠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这可算是凭证了吧?”
瘦侍卫抬头一看,只见从车厢里钻出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女子,手里拿着一块腰牌,对着自己晃了晃。
瘦侍卫上前一看,只见这腰牌上面刻皇家徽记,只有皇室成员才可用,而且腰牌正中写着“景阳”二字,可见这令牌出自景阳宫,而淮王和南阳公主的母亲张德妃正是居于景阳宫。如此看来,这马车里坐的真是南阳公主。
于是,瘦侍卫面色一凛,赶紧对着马车行了一礼,高声说道:“小人明白,小人这就放行。”
另一位胖一些的侍卫站在一边,没有听见凌钦与瘦侍卫的对话,只听到瘦侍卫说马上就放行,便一边往马车走去,一边说着:“好,那我察看后便放行了。”
见那胖侍卫走到跟前,就要来揿帷帘,凌雪珺厉声叫道:“放肆!”
胖侍卫被凌雪珺吼得一惊,搞不清状况,便回头望了瘦侍卫一眼。瘦侍卫赶紧上前把胖侍卫拉到一边,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胖侍卫面色一变,赶紧对着凌雪珺笑着行礼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差点冒犯了姑娘和公……和贵人,还请恕罪。”
凌雪珺轻轻哼了哼,说道:“知道这车内坐的是贵人就好,还不赶快放我们离开。我家姑娘可要去庙里上头柱香的,若耽误了时辰,唯你们是问!”
“是,是!”胖侍卫与瘦侍卫讨好地笑着,然后亲自将马车送到城门外。其余的侍卫见二人如此,也猜是车内有贵人,便也没去查看了。
出了城门,两骑一车便疾速往外驰去。
走到七里亭处,凌钦停了下来,对着凌铉说道:“三哥,我就不送你们了。这一路,你们可要小心!待安定下来,托人带个信儿回来,免得我们担心。”
“好!”凌铉拍了拍凌钦的肩膀,说道,“你赶紧回去吧,晚了郡主该担心了。”
凌钦点了点头,然后又走到马车前,跟南阳公主,凌雪珺等人道了别,才策马往回而去。
凌铉则带着凌雪珺等人继续向前而去。
没想到过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凌钦又返回来追上了凌铉等人。
见凌钦回来,凌铉一脸不解地问道:“阿钦,你怎么又回来了?”
凌钦一脸焦急地说道:“我回去的路上,远远看见来了一队人马,不知道是不是来追你们捉拿齐王妃和齐王世子的。”
“什么?”凌铉一惊。
车厢内的凌雪珺和陆夫人等人也听到此消息,皆是惊慌不已。
陆夫人一把拉着凌雪珺的手,说道:“雪珺,淮王的人追来了,那可怎么办?”
凌雪珺此时也是心急如焚,忙从车厢内探出车来,对着凌铉说道:“三哥,别再说话耽搁了,我们赶紧驾车逃吧!”
凌铉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全是轻装快马,而我们的马车很是笨重,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我们,根本逃不掉。”
“那如何是好?”凌雪珺一脸焦急。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南阳公主突然开口说话道:“我有办法或许能够帮助你们逃掉!”
“公主,你有什么办法?”凌雪珺赶紧问道。
南阳公主转过脸来,望着凌雪珺,说道:“由我和三郎走官道将那些人引开,你们下马车,从小道离开。”说到这里,南阳公主笑了笑,“反正先前我们出城时,也是说的我与三郎去拜佛。待他们追上来,只看见我与三郎,说不定真以为我们两人是去拜佛的,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帮你们拖延些时间。”
“可你们迟早会被淮王发现在说谎的。”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怎么办?”
“雪珺,现在我们也顾不了这许多了,无论怎么都要试一试。”南阳公主涩然一笑,说道,“就算我帮你们的事情被皇兄发现了,他也许会很生气,但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可嵩儿被皇兄抓住后,一定会被杀的。”
“淮王也许不会为难公主你,可我三哥呢?”说到这里,凌雪珺含泪看了凌铉一眼,“他若是对我三哥痛下杀手怎么办?我不能让三哥去冒险,要逃我们也要一起逃!”
“雪珺,在我的心中,你三哥的命比我的命还重要。”南阳公主抬起头,双眼紧紧地盯着凌铉,说道,“皇兄如果要动你三哥,除非我死!。”
闻言,凌铉面色微微有些动容,然后他对着南阳公主回了一个微笑,柔声说道:“若兰,得你如此相待,我凌铉今生也无憾了!”
南阳公主含笑望着凌铉,眼中柔情万千。
“哎呀,三哥,公主,你们俩别再耽搁了。”凌钦催促道,“再晚了,追兵来了,谁也逃不掉!到底怎么办,你们快是拿个主意啊!”
凌铉转过脸,对着凌雪珺等人说道:“我觉得公主说的方法可行,如果我们走在一起,说不定我们一个都跑不掉。如果由我与公主引开追兵,你们还有可能逃出去。”
“三哥……”凌雪珺望着凌铉,泪水夺眶而出。
“雪珺,别再犹豫了,你们赶紧下车,往栖鹤山中跑。”凌铉说道,“进了山他们就不好找你们了。”
“好。”凌雪珺只好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着陆夫人、顾蓁带着三个孩子下了马车。
看着三个女人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凌铉皱起了眉头:“你们三个妇道人家……”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三哥,我陪她们一起走!”凌钦突然说道。
“阿钦,你……”凌铉一愣。
“她们三个妇道人家,还带着三个孩子,方向都找不到,如何逃命?”凌钦笑了笑,说道,“还是我陪她们一起走吧。”
“四哥,不用的。”凌雪珺含泪说道,“你还是先回京吧,不然,郡主会担心的。”
“雪珺,你不用再劝我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四哥心里会内疚一辈子的。”凌钦说道,“至于母亲那边,待南阳公主回去了,找机会给她带个信儿就行了。”
“四哥……”
凌雪珺还想劝说什么,凌钦却摆了摆手,说道:“雪珺,你是知道四哥脾性的,我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我们已经耽搁得够久了,你们赶快随我一起往山里走。”说着,凌钦将自己的马绑到了马车前,然后转过脸,对着凌铉说道,“三哥,照顾好我的马。”
“好。”凌铉应了一声。
“雪珺,走!”说罢,凌钦便迈步往旁边的山林里走去。
凌雪珺抬眼望了凌铉一眼,红着眼圈说道:“三哥,保重!”
凌铉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一路当心!”
“嗯。”凌雪珺也点了点头,然后牵着宁儿,向凌钦的方向走了过去。顾蓁与陆夫人也向凌铉和南阳公主道别后,分别带着李嵩与安儿向山中走去。很快几人便隐入山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凌铉看见凌雪珺等人已经进了山林,而远处已经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他转过脸,对着南阳公主温柔地一笑,说道:“公主,我们走。”
南阳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一骑一车,很快便又在官道上疾驰起来。
慢慢地,追兵看见前面的马车,加大脚力追了上来,很快便将凌铉与南阳公主所乘的马车团团围在了中间。
“你们这是作甚?”凌铉皱着眉头,厉声质问道,“为何拦下我们?”
“凌公子!”一个着校尉军服的人对着凌铉拱了拱手,说道,“请问这马车中有些什么人?”
“连马车中有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来拦我的车?”凌铉冷笑道。
那校尉却毫不胆怯,望着凌铉淡然一笑,说道:“凌公子,得罪了。可否容小人们察看一下马车。”
“放肆!”凌铉说道,“你不怕犯不敬之罪吗?”
“还请凌公子担待。”校尉又拱了拱手,说道,“齐王妃及齐王世子、两位郡主都被歹人所掳,如今陛下下令全力寻找齐王妃母子,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被人所掳?凌铉心头一阵冷笑。明明是他李旸要害人,倒说的他是来救人似的。这李旸倒真能把黑说成白。
“我这马车中没有齐王妃及世子他们。”凌铉说道。
“话虽这样说,不过,按规矩,小人还是要察看一番。”校尉说道。
“好!”凌铉冷冷一笑,“不过,冒犯了车中贵人,后果可就你自己承担。”
“小人明白。”说罢,校尉对着自己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马上有人上前领命,然后走到马车前,掀起帷子,众人便看见南阳公主正端坐在车中。
校尉看见车厢内只有南阳公主一人,吃了一惊,随即上前下拜行礼道:“小人邢武见过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冷声说道:“邢校尉,连皇家公主你都敢冒犯,我看你胆子不小啊!”
邢校尉赶紧说道:“请公主恕罪,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我先前听你说,齐王妃和世子被人掳走,你却来搜我的马车,难道,你觉得是本公主把齐王妃母亲掳走的?”南阳公主冷笑道。
“这……”邢校尉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回道,“请公主恕罪。”
“哼!”南阳公主冷哼一声,说道,“我现在赶着要与三郎去灵觉寺烧头香,没空与你啰嗦。待我回宫禀报母妃之后,再与你们慢慢算账!”
“那,小人护送公主前往灵觉寺。”邢校尉一脸恭敬地说道。
闻言,南阳公主目光闪了闪,然后看了凌铉一眼。凌铉回了她一个无奈的微笑。
这邢校尉说是护送二人前去拜佛,其实应该是怕二人逃跑自己不好交代吧?不过,两人自打算引开追兵之时起,就没想过再离开。既然这样,那就去灵觉寺逛一圈,然后便回京吧。
想到这里,南阳公主叫人将帷帘放了下来,说道:“去灵觉寺!”
邢校尉应声道:“是!”然后招呼着一队士兵,跟随着凌铉与南阳公主一起,往灵觉寺而去。
这边,凌雪珺与顾蓁、陆夫人等人进了山,便跟在凌钦身后,顺着山路往南走去。不过,除了凌钦外,全是妇孺,特别是李嵩,路上吃了好几回奶,因此,几人走得并不快。好在天黑之前,众人下山赶到了云山县,在县城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因为走得匆忙,大家身上都没带多少钱财,凌钦有些银两,但也不多。顾蓁虽然走的时候拿了些值钱的首饰,但凌雪珺仔细一瞧,这些首饰上居然都印有皇家标记,自然不敢拿去换钱。不然,懂行的人一看,便暴露了顾蓁的行踪。
见状,陆夫人把自己身上仅有的两样首饰,一支金钗,一支玉簪取了下来,叫凌雪珺明日去当了。
回到房里,看着这两样首饰,凌雪珺却有些犯愁。这一路,还不知道要逃多久才是个头,这两个首饰换的钱,够用吗?她出来得急,除了陆夫人送给她的那只翡翠玉镯,身上竟然没有戴一样首饰。
她顿了顿,将玉镯从腕上取了下来,心头一阵神伤。看来,迫不得以之时,也只有把这只玉镯也拿出去当了。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顾骞气急的声音便在她耳畔响起:“这玉镯是我娘送给她儿媳妇的,不许你拿它作人情。我跟你说,你就算穷得当衣裳了,也不准打这玉镯的主意。”
眼泪,一下便从她眼中滑落下来。
这是她与顾骞回门那日,在马车上他与她玩笑时说话。当时两人说话时候,万万没想到仅仅在半年之后,她会真的走到要当玉镯的这一步。
想到顾骞,她心里一阵绞痛。不知道顾骞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李旸谋反的消息,他会不会担心自己?他也应该会上战场与淮王的人作战吧?他会平平安安的吗?
从昨晚知道淮王谋反的消息,到今日一整日,都处在逃命的奔波之中,如今静下心来,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思念顾骞。
她走到窗前,看着天空中高挂的明月,她闭上眼,双手合十举在眉间,在心中默念道:“求求你,老天爷,保佑顾骞能够平平安安!如果你能帮我达到心愿,就算拿我凌雪珺的命去换,我也毫无怨言!只要他没事,我再别无所求!”
在心中许愿之后,她才慢慢睁开眼,将手放了下来,心里陡然间平静了许多。她仿佛觉得自己许下的心愿,老天爷已经听到,而且一定会帮自己实现的。然后,她坐了回去,将放在桌上的那只玉镯又戴到了手腕上。
次日一早,顾蓁与陆夫人留在客栈照顾三个孩子,凌钦与凌雪珺兄妹便出了门。
因为带着孩子行路不便,凌钦准备去买辆马车,顺便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况,再决定往什么方向逃。
而凌雪珺出门却是去当首饰的。她走进当铺中,把陆夫人给她的金钗与玉簪取了出来,说道:“掌柜,我要当东西。”
掌柜闻言,放下手中的活,然后将凌雪珺递过来的金钗与玉簪拿起来看了看,问道:“活当还是死当?”
凌雪珺微微一顿,说道:“活当。”
“一百五十两银子。”掌柜回道。
凌雪珺一怔,说道:“掌柜,这金钗和玉簪成色极好,怎么可能才值一百五十两。”
掌柜笑了笑,说道:“姑娘,我们这里是当铺,不是金铺。在我们这里当东西,就是这个价。再说了,你又是活当,价钱自然又要低一些。”
听了这话,凌雪珺面色有些犹豫。要知道,这两件首饰一件都不止一百五十两银子,就算是活当,这价也给的太低了。
见凌雪珺闷声不说话,掌柜又问道:“姑娘,你还当不当?”
不当的话,没有银子,这一路可怎么办啊?想到这里,凌雪珺咬了咬牙,说道:“当!”
“好。”掌柜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就为姑娘开当票了。”
凌雪珺点了点头。
掌柜将当票写好,又叫人去给凌雪珺拿银子。
这时,凌雪珺又问道:“掌柜,你觉得我手上这只玉镯能当多少钱?”
掌柜看见凌雪珺手上那只玉镯,眼睛亮了亮,说道:“姑娘,可否取下来我看看。”
凌雪珺微微一犹豫,将玉镯取了下来,递给了掌柜。
掌柜将玉镯翻来覆去看了半晌,说道:“你这只翡翠镯子倒很是值钱!能当……”说到这里,掌柜顿了顿,然后朝着凌雪珺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百两。”
“三百两?”凌雪珺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五百两!”
“姑娘,这不可能当得了五百两。”掌柜笑了笑。
“那我就不当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凌雪珺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伸手就要去拿玉镯。
谁知,那掌柜手一缩,凌雪珺的手便扑了个空。她望着掌柜,愣了愣,问道:“掌柜,你这是做甚?”
只见那掌柜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好!五百两就五百两!”
此时,凌雪珺一下呆住了。她随意还了一个价,没想到掌柜真答应了。
“姑娘,你是要现银,还是给银票?”掌柜赶紧问道,好像生怕凌雪珺反悔似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凌雪珺此时心里纠结到了极点。可出门在外,多带些钱也是好的,就当把这玉镯暂时寄存在这里,自己有钱再赎回来便是了。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给我一百五十两现银,其余五百两要银票。”
“好。”掌柜点了点头。
“掌柜,这只玉镯你可要好好给我保管,他日我一定会来赎的。”说到这里,凌雪珺眼圈都红了。
掌柜抬起头来,看来凌雪珺一眼,说道:“姑娘,你赎这玉镯的时候,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我知道。”凌雪珺点了点头,“银钱之事你不用管,你只要帮我好好保管这玉镯便是。”
“好。”掌柜应道。
凌雪珺揣上银子和银票,从当铺走了出来,只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包子铺,她走了过去,想着买些东西回去给陆夫人和顾蓁吃。这家包子铺生意很是兴隆,在凌雪珺前面还有几个人在等着买,她便站在后面等着。
正在这时,她听到旁边桌上有两个吃包子的客人在悄声说着话。
“唐兄,你知不知道,昨晚京城里可是出大事了。”一个粗嗓门说道。
“我知道一些。”那唐的那人说道,“听说皇帝病了,如今朝庭由淮王监国。”
听到这话,凌雪珺转过脸去看了那两人一眼。看衣着打扮,这两个好像是衙门中人。她不动声色地向两人桌边靠了靠,想看看在这两人处能否听到什么消息。
“什么病了。”那粗嗓门嗤笑一声,然后悄声说道,“是淮王昨晚逼宫了!”
“什么?”唐姓男子惊道,“不可能吧?那齐王呢?他会任由淮王作乱。”
“听说……”那粗嗓门将声音压得更低,“淮王在齐王从皇陵回来的路上设伏,不仅将齐王的手下一举歼灭,而且将齐王连同他的小舅子宣威将军顾骞都杀了!”
顾骞被淮王杀了?
凌雪珺只觉得天空中陡然响起了一道晴天霹雳,正正劈中自己,然后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