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夫人见凌雪珺似乎有些不愿意前往京城,便拉过她的手,一脸慈爱地说道:“雪珺,你相信,祖母和你娘亲总是不会害你的。”
凌雪珺知道自己前去京城之事是怎么也逃不掉的,只得温顺地点了点头,应道:“雪珺一切但凭祖母与娘亲作主。”
听凌雪珺这么说,凌老夫人才又绽了笑脸,说道:“这才是祖母的乖孙女!”
凌雪珺勉强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你过完正月便走吧。”凌老夫人说道。
闻言,凌雪珺一怔,问道:“这么快?”现在可已经是腊月中旬了,如果过完正月便走,那自己不是只能在家再呆一个多月了?
“郡主特意交代让你早些进京的。”凌老夫人微笑道,“这过了正月,春日也到了。这时节,京城里世家大族之间常常会有各种各样的赏花会,你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多露露脸,若是有机会在那些贵夫人们面前博个好名声,也容易说门好亲事。”
凌雪珺一听,心心暗暗叫苦道!她不想露脸呀!经常出瑞在这些场合,多容易与顾骞碰到啊。可是,凌老夫人已经发了话,她也不敢违抗,只得硬皮头皮点头答应了下来。
因为临近过年,书院已经将学子们都放回了家,凌雪珺也返回了城里。慈元大师也觉得时常下大雪,让凌雪珺经常从城里赶到寿恩寺来不太方便,便也叫她像往常一般,过了年再来。
没想到,这一回家,就出了这么个变故。凌雪珺想着自己总不能这么悄无声息地便离开,还是要跟两位师父交待一声。因而,翌日,见天气晴好,凌雪珺便带着青芽出了门,前往邱夫人家中和寿恩寺,分别向两位恩师辞行。
通过这几年的相处,邱夫人与凌雪珺情同母女。她虽然很舍不得凌雪珺离开,却也无可奈何,拉着凌雪珺的手,垂了一会儿泪,然后从箱底里拿出一锭紫金墨,一方龙台砚,一支凤毫笔赠与她,作为她出师的礼物。凌雪珺含泪接过礼物,拜别了邱夫人。
慈元大师送了她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副围棋,棋子分别由昆仑山的墨玉与和阗的白玉所制,棋布是蜀绣织就,异常精美。他给了凌雪珺几本棋谱,让她平日有空便多练手,不可荒废棋艺。凌雪珺自然点头答应,就在她要起身告辞时,慈元大师又交代她,让她进了京城去找久阳大师,与他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对弈,完成自己多年的夙愿。
原来,慈元大师早年云游名山大川之时,在仙霞山遇到从京城灵觉寺来的久阳大师。那久阳大师也是个棋痴,与慈元大师一见如故,说得投机,便摆棋大战。谁知两人一连三天战了六局,居然全都是和局,未能分出胜负。过了几年,两人又相约战过一回,连下三局,依然还是平局。就这样,两人谁也赢不了谁,可心中谁也不服谁,便约定日后让各自的弟子替二人一决胜负。
慈元大师听到凌雪珺要前往京城,便让凌雪珺前往灵觉寺,让久阳大师派出他最为得意的弟子与她一战,完成当年的诺言。
对于师父的心愿,凌雪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便答应了下来。慈元大师便写了一封书信,让凌雪珺带在身上,叫她凭此书信去见久阳大师便可。
二月初三,凌雪珺便依依不舍地挥别家人,随着一户姓向的人家踏上了前往京城之路。
这向家住在丰阳城西,有个小儿子前几年中了进士,外放了几年,终于在京中谋了个差事,便派人接家中老母妻儿前往京城。凌昌谚知道后,便让凌雪珺随向家的车队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一路行来,凌雪珺心中感触颇深。这是她第二回前往京城了。第一回是在前世,年仅八岁的她,懵懵懂懂地跟着*郡主去了京城。这一回,是已经及笄的她,独自一人前往京城,这一世的许多事,都与前世不一样了。她不知道,在京城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她只知道,今生今世,自己的一切,不会再与顾骞这个人有关。
走了半个多月,凌雪珺等人终于到了京城。向家老夫人愿意是要叫家仆将凌雪珺送到凌昌谨的府上,不过,凌雪珺因为记挂着凌元大师吩咐之事,便谢绝了向老夫人的好意。向老夫人见凌雪珺坚持独自前往,也不好勉强,两厢道别,便各自离去。
与向家之人分别之后,凌雪珺并没有直接前往大伯的府中,而是准备去栖鹤山下的灵觉寺。她想着,自己若先去了大伯府上,依着*郡主的性子,必然不会让自己轻易出门,那便难找机会与久阳大师的弟子对弈。因而,她便趁着现在还未进府,先去灵觉寺,替师父践行当年之诺。
青芽从未出过远门,如今来了繁华的都城,极其好奇,坐在马车上,掀了帷帘不停地四处张望着。透过帷帘的缝隙,凌雪珺看着街上的景事,似乎与前世无异。
这世间的一切,并不会因为缺了谁而改变。没有了凌雪珺的京城,依然繁华。那,顾骞呢?他也与前世一样恣意潇洒吗?
正在这时,一股清雅茶香从掀起的帷帘外飘了进来。凌雪珺心头一动,轻轻探出头一看,果然,马车已经到了京城著名的聚贤茶楼外。
说起这聚贤茶楼,凌雪珺并不陌生。聚贤茶楼以风雅著称,因而京中贵家公子常聚集在此品茗小坐,谈诗论经。前世她为了能多与顾骞碰面,也曾是这聚贤茶楼的常客。如今再看到这茶楼,又想了前世与顾骞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牵绊,不禁感慨万千。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努力将顾骞从自己脑中摒除。不过,这聚贤茶楼中的茶点做得很不错,特别是那梅花糕,凌雪珺前世是极为爱吃的。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聚贤茶楼的梅花糕了,倒也有些馋了。
于是,凌雪珺叫驭夫停了车,让青芽拿了几粒碎银去茶楼里买一盒梅花糕。青芽应了一声,便出了车厢跳下马车,直奔聚贤茶楼而去。
驭夫怕将马车停在茶楼门前挡了贵人的道,便将马车停在茶楼斜对面的马路边。
凌雪珺知道青芽一惯迷糊,怕她出来看见马车不在原地会惊慌失措,便掀起帷帘,瞅着茶楼门前,想等着青芽出来时候唤她过来。
正在这时,门里出来几个少年公子,一边说笑一边向前边走去。凌雪珺觉得这几人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几人皆是世家大族子弟,自己前世都见过。其中一个叫韦海亭的,与顾骞关系不错,凌雪珺与顾骞成亲之后,他过府来做过两回客,当时顾骞还叫了她前来作陪,因而凌雪珺对他还算熟悉。本来凌雪珺已经将顾骞从自己心头摒了开去,一看见与他相关之人,不可避免的,她又想起了顾骞,心头不禁隐隐作痛。
突然,门里又快步走出一个着雪青色衣袍的男子,向着韦海亭等人追了上去。
看到他,凌雪珺的心猛然一缩。
没有一丝丝准备,顾骞就这么闯入她的眼中。
他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模样,面如冠玉,英气逼人,走在那几个少年中间,犹如一株翠竹立于其间,尤为打眼。迎面走来几个少女,看见他时,先是一怔,接着又害羞地转过脸想要避开,却又忍不住偷偷转回眼来瞧他,皆是一脸又想看,又不敢看的娇羞之态。
见此情景,凌雪珺心头一叹。果然,那张脸还是那么祸害人,好在,这一世自己已经放下了。看着顾骞与韦海亭等人接过随从牵来的马,纷纷上马驰骋而去。看到这几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她才将帷帘放了下来。她叮嘱驭夫看着青芽出来,然后坐回车厢中,闭上眼,试图将前世的纷扰从自己脑中摒去。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有人上了车,接着便听见青芽柔柔的声音响起:“姑娘,梅花糕买回来了,你要现在吃几块吗?”
凌雪珺才见过了顾骞,哪有心情吃东西,遂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奴婢去的时候,放在外边的梅花糕刚好被一位公子全买了,小二哥要从后边去拿了新的出来,奴婢就等了一会儿。”青芽一边说,一边将装糕点的盒子封好,放了起来。
听青芽这么说,凌雪珺想起刚才顾骞手中似乎提了一个食盒,难道买这梅花糕的便是顾骞?
她想了想,对着青芽问道:“那买梅花糕的公子是不是姓顾?”
“奴婢不知道那公子姓甚。”说到这里,青芽面色微微泛红,羞涩地笑道,“不过,那公子长得很好看呢,比三公子还好看。”这三公子便是凌雪珺嫡亲的兄长凌铉,长得眉目清俊,是丰阳县有名的美男子。不过,凌铉长得虽好,与顾骞相比,确实略逊一些,看来,买梅花糕的,多半便是顾骞了。可她明明记得顾骞前世嫌这梅花糕太甜腻了,不爱吃的啊?难道这一世,他的口味变了?
想到这里,凌雪珺怔了怔,随即苦笑一声。他的口味变没变,干自己何事?凌雪珺摇了摇头,然后扬声对着驭夫叫道:“阿福,直接出西门,我们这就去栖鹤山下的灵觉寺!”
驭夫应了一声,驾着马车,便“得儿,得儿”的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