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捕快冷冷地点了点头:“你至多还能活三天,期间你全身会逐渐麻痹,最终变成一个活死人,如果我是你,还是抹了脖子痛快一些。”
“你们弄不到这种药,是张作诚给的么?”
牛捕快冷笑道:“你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不听话的狗,干脆打死。”
“这就是理由?仅此而已?”
李捕快说道:“对我们而言就够了。”
许驰沉吟一下,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亲自烧了赌场,你们暗地里的干股没了?”
一直沉默着的张捕快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同为捕快,官职大小都一样,我们几个老头子却能指挥那些年轻人,而他们也愿意服从?”
许驰皱了下眉头,他立马回答道:“因为你们的资历。”
“没错,就是这样,还因为我们给他们发过钱。你知不知道怎么升官?上官需要看你的资历和能力而决定人选,二者无一不可,不然难以服众。”
许驰瞬间明白了,道:“若是没有意外,那是你的位子对不对?”
张捕快重重点了点头,他困扰地道:“当年你为什么要突然蹦出来呢?按你原本的打算外出游学不好么?古县我会帮你照看。我也知道就算我当捕头,我做的也绝对没有你做得好,更不用说能解除困扰古县多年的匪患了,可是我就是不服,为什么你年纪轻轻就是捕头了?而我已是半头白发,别人还是叫我张捕快?你死后,你的位子,我坐。”
许驰点了点头,然后问其他人:“各位叔伯的理由呢?我都快死了,能否让我做个明白鬼?”
李捕快当先阴沉地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冲动,完全不考虑后果。是,就是因为你烧了那个赌场,我们对你有怨言,只是碍于宁老捕头的面子我们一直忍着,可自从我们知道你隐忍实力后我们就忍不了了,这个时候张作诚找上了我们,他想要你的血,而我们想要你屁股下的官位,想要你的命。”
许驰点了点头:“所以没有什么私下交往的你们就勾搭在了一起。”
冯捕快接过话来说道:“不能说勾搭那么难听,我们为那些反骨百姓拼了半辈子的命,就衙门里发的那么一点点微薄的俸禄,对得起我们流的血么?当头来终究是难买头顶片瓦,有的时候还有些愚民不识好歹,暗地里对我们古县捕快冷嘲热讽。那个赌场是衙门里许多人一起开的,我们的确是想赚钱没错,可是衙门里那些战死的兄弟的抚恤也是赌场里出的,不然就那么点抚恤,那些烈士遗孀为了生计,只有像别处一样去当暗娼。”
接着冯捕快手点许驰鼻尖,厉声喝问,他身后出现了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可是你呢?那些赌鬼赌到家破人亡,卖儿卖女是他们的事,活该!你凭什么就把它一把火烧了?你知不知道你断了多少人的财路?有多少家孤儿寡母自此衣食拮据?那些俸禄经过层层克扣还剩下多少?”
冯捕快身后那些影影绰绰的黑影齐齐不解地问道:“我们开个赌场有什么错?”
许驰深深皱眉,他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牛捕快冷笑道:“和你说?我们刚想和你说,你就已经把它一把火烧了,而且下令古县此后禁止开赌场。”
冯捕快阴沉沉地道:“别怪我们不念旧情,你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
许驰认命般地点了点头:“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毒是谁放的?”
张捕快说道:“张大人的命令,我亲自放的。”
牛捕快锵的一声拔出朴刀:“废话留着地府里再说,受死吧。”
许驰忽然莫名其妙地说道:“我原来还是有个亲人的,怪不得您和我说了声小心。”
许驰话音刚落,他身上那种站立不稳、十分虚弱的样子立马消失了,他仿佛瞬间大病初愈,原本因虚弱无力而佝偻着的腰瞬间挺直,他那束起的长发挣脱布条的束缚无风自动,许驰随风飘起,竟然悬在了空中,而许驰的眼中再次转起了银轮。
一只活泼乱跳的麻雀幼鸟从许驰怀里伸出头来,它用爪子摇摇晃晃地跳到了许驰的肩头上,在风中开始很是得意的扬颈叫着,鸟叫声中,那几位捕快的瞳孔瞬间紧缩,脸色正在逐渐地变着惨白。
许驰这是装的,他根本就没有中毒,他只是等着所有要背叛他的人自己跳出来。
既然试毒的麻雀没事,那么那些水和饭食自然是没毒的,也就是说有人将毒药掉包了。
“怎么会?张大人说这是从修仙门派里传出来的毒药!”冯捕快一脸茫然,随即他瞬间反应了过来,难怪一向干脆利落的许驰那么多废话,他在只是想要知道是谁把药给换了,谁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
冯捕快死死地看向了脸带轻松笑容的张捕快,不敢相信地厉声问道:“张修,你疯了么?!”
原名张修的张捕快走到了许驰的身旁,转身对着冯捕快笑了笑,失望地说道:“你们早就忘了当初为什么做捕快了,把自己的私欲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当初我提议赌场里负担战死的兄弟的抚恤,你是怎么说的?你是第一个反对的,其他人也都反对了,说这是自己的钱,凭什么要分给那些倒霉鬼,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你们变了,你们的冠冕堂皇之下,全都是伪善的面目。”
李捕快急声问道:“你不是一直想当捕头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他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而且他的所作所为你们有目共睹,我很服气,因为我做不到他这样。其实我先前给过你们机会的,你们记不记得是你们亲手投的毒,我只是掉包而已,只要你们突然醒悟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啊!只是因为他断了你们财路,这几天来你们就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想把他推下来,想要他死。”
知道张修心意已决,懒得再和他讲些什么的牛捕快看向了许驰,问道:“既然你早已对我们有所防备,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支走?我们这里有一百个人,你们就两个人。”
“和我相处那么久你还不明白么?我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我也不想将内斗的范围扩大,我自信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好累,真的好累,我已经两天没有睡过觉了,而且我今晚杀了一晚上的人,一身的血腥味洗都洗不下,我不想再这么和你们互相算计下去了,我想尽快解决这件事睡一觉。我要走了,所以我要等你们自认有把握,自己跳出来的时候一次性全部解决,将古县的隐患全部清算,你们不是好人。”
许驰将那活泼好动的麻雀塞入怀里,风中他乱舞的黑发正在逐渐地变成银色。
站在空中,眼转银轮的他冷冷说道:“跪地投降者,既往不咎。”
许驰做了一个他之前站在那些冲过来的山贼面前所做的一模一样的动作,他举起了剑,即将对着这些叛徒挥下。
“哼,你以为……”冯捕快说着不放心地回头,“……他们会听你的……”
“吗”字还未出口,眼神泛着死气的冯捕快就知道自己这群人所犯的最大错误是小看了许驰一剑一剑砍出来的威信,就算许驰之前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导致了很多不该死的弟兄死去,严重降低了他的威信,可自己这些人仍然比不上他,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比他们多当了几年的捕快么?
他许驰可是战功赫赫,哪次对敌时不是他杀的人最多?哪次不是他默默留下断后?
时间熬出来的资历怎能比得上杀出来的威信?
满嘴苦涩的冯捕快更是心想就算许驰中了毒,他的三言两语一样会让他们跪地投降。
因为面对着许驰的剑,回想着许驰之前一以当千的威势,阴暗的林荫中有数十人立马跪下,许驰叹息了一声:“本捕头一诺千金,你们为什么就不信?”
许驰话音未落,就剩下几位他的叔伯还站着,所有的人,都尽数跪了下来。
那跪地的声音在几位中年捕快听来异常刺耳,如同天雷。
回头看着在许驰三言两语之下就跪地投降的捕快衙役们,牛捕快状若疯狂,他咆哮道:“三班人都走了,树林里没人!没有人会射箭!他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我们这么多人,你们在怕什么?!”
可惜没人回答他,林间一片死寂,看着眼转银轮的许驰,几位中年捕快的额角都默默流下了汗水。
他们都明白大势已去,自己太过小看自己的这位侄子了,也太过高看自己了。
“我不会杀你们。”
“我希望你们能够自己致事。”
“毕竟你们看着我长大的,我希望你们回去能老老实实地做个田家翁。”
许驰最后淡淡问道:“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可否?”
眼睛不知何时变得赤红的冯捕快突然开始癫狂地大笑了起来,他是最重面子的,许驰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冯捕快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一说投降,我们就要立马跪下来求饶?”
他霍地横刀自刎而死,这是他对于许驰的抗争。
看着冯捕快的尸身,剩下几人对视一眼,知道大势已去,纷纷颓然丢掉了手里的朴刀,近百个忙着将功赎罪的捕快衙役立马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他们按倒在地绑了起来。
许驰缓缓落地,他悄悄将涌上喉间的几口鲜血咽下,用舌头擦了下牙齿,厉声喝道:“将他们都给我松喽!我说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许驰接着在心中默默叹息:“可是我们的情分已经用尽了。”
说完许驰转身就走,他想静静。
原来这就是背叛的滋味。
张捕快不急不缓地跟在他的后面,许驰一直走到了一处望月的悬崖边才停了下来。
许驰头也不回地低落说道:“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背叛我。”
“银子而已,你断了大家财路,比谋财害命还严重,不过俸禄的确是低了点,好多人都讨不起老婆。”
张修接着问道:“张作诚你打算怎么办?”
“他会被山贼泄愤暗杀而死,死后不能谥文正,谥个文安也不错,也算是实现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了。”许驰回头一脸淡然,可是他说的话让人知道他的心里绝对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我想我以后很难再相信别人了。”
“这是好事,至少你出去后我能更放心点。”
“我想让马成功当头,我希望您能帮他说话,以后如果那些楚人还不安分,我希望您能告诉他,让他能狠下心来斩草除根,那些楚人是人,我古县百姓更是人,我知道这一点很自私,因为我做不到的事情让他去做,可是我下不了手。”
张修拍了拍许驰的肩:“我知道,我老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
“对了,别开赌场了,这次剿匪,绝对收缴众多,弟兄们平分了吧,够他们买栋屋子了。”
许驰抬头看向了月空中的那轮皓月,一身血迹的他感到了一种超脱的自由,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解除了古县的匪患,自此天高海阔,一切都再也束缚不了他了。
许驰忽然眼冒璀璨银光,他那因透支灵力降至筑基一层的修为瞬间变成了筑基五层,许驰在张修惊诧莫名的注视下对着夜空中挂着的那面银白的月轮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清啸,啸动山林,里面充满了喜悦、轻松、还有我亲爱的仇人,我来了的杀气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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