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霞衣老妪霓霞的问话,高远发狂大笑,却没有动作一步,任由他的哥哥——高氏族长拍着他的肩膀。
禁星听到如此惊天秘闻,当下也是百感交集,似乎场间的三人都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这便是他的机会。
他一边注视着场间的变化,一边竭尽全力蓄精养气,伺机而动。
一峰守卫战也到了最后的收尾时刻,只不过此时的境况竟是再起波澜,牵扯到了上上一辈,而且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纷。
高远下巴上的兔唇微微张合,口中喃喃道:“为什么变成这样?”
“呵呵……我也想知道为何,这句话是我要问的,也是我特别想知道的,你就不给我说说?”
老妪霓霞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不忍,开始沉默起来,时间缓慢流逝,过了一刻,场上都没有人说话,只有那高氏族长犹自拍肩膀的动作在持续中。
收到了近乎于沉默无言的回答,高远兔唇翕张得近乎颤动,频率加快了倍余,身体开始摇晃,若不是有那持续拍肩的高氏族长暗中扶持,想必他早已倒下去。
他面容苦涩,满眼柔情地看着霓霞老妪,盯着那早已容颜逝去的面庞,似乎不管时代如何变迁,时光如何流逝,她还是她,那个冠绝两地三族的女子。
一甲子的时间对于他来讲太过久远,法术修为精进他一点也不感到欣喜,他离族蛰伏赵氏六十载,惶惶然中一生已然走到了尽头。
这番努力精进修为,只是为了在下一次遇到她时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对于力量,他是又爱又恨的。
……
思绪翻滚跳跃,时间追溯到六十年前。
那个时代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三族天骄如雨后春笋般四处冒出,而他高远便是少年时期峥嵘的翘楚。
他十三岁之龄便已修至气动境,而且还是巅峰。
他的崛起可以说是势不可挡,上一代的高氏族长可是张灯结彩诚邀三族齐聚,庆祝了七七四十九天,盛况空前,可谓风光无限。
如果仅仅是因为高远的修为瞩目耀眼尚不得此殊荣,而是少年高远的为人,那个时候他便是少年老成,有礼做人,恭谦做事,绝挑不出丝毫毛病,待人接物又极为分寸,而且容貌俊逸无匹,因此那个时候,高远家的门槛可以说快被媒人跨烂了。
对于成家这一件事情,那个时候的高远说了这样一句话:“非立言立功立德不成家!”
此话一出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三族内设立的士子学堂各先生拍手称赞叫绝,言称后生可畏,也因此段小小的细枝末节被后来的各族嫡系旁支要人议论,还以此来要求自家的孩儿,这种苛求更加导致了同辈少年对他的不爽。
所以挑战高远的少年修者是络绎不绝,不过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事后还有那些押注开赌的闲人做了一个过招排行榜,上面事无巨细地描绘着与高远交战各少年的出招次数。
可见高远的锋芒之盛,说他惊才绝艳便是轻了。
被三族族长美誉说必定在十四岁入炼神,此话一出,更是把他推到了前后两百年的巅峰。
在张灯结彩的庆祝大会上,美婢妖姬载歌载舞,锦瑟合弦时,一位不速之客骤然来临,来人一袭霞衣,身材曼妙,玲珑有致,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当时盛会集聚了三族近乎所有明面上的高层,因此来人的出场不引人瞩目都不行,又因这女子行径如此豪放,还生得美如天仙,所以她的到来,便注定了这场盛会的不平静。
叫做霓霞的女子掐腰冲着在场所有人刁蛮道:“谁是那高什么远的,速度出来与本姑娘一见,敢妄言才冠两地,想必有两下子,且与本姑娘比试比试,要不然就是名不副实,虚有其表。”
砸场子的是这样一位年纪尚小的美貌少女,各族要人面露微笑,意味促狭,大有促成一断美好姻缘的意思,于是在众人默视的情况下,女子的砸场出场异常成功。
会客外殿案几上与同龄少年少女觥筹交错的高远站起了身躯,一步一步迈向这位挑战者,欣然应许了她的挑战。
不过交战结果却是令人大吃一惊,这位美貌少女竟是和天才高远打成了平手,如此一来砸场可变成了实打实的打脸了。
众人的心思各异,都打起了小算盘,女子无才便是德,如果跟当下的女子一般天资纵横,那可不是一个好兆头,邻居家有高手或者有茁壮的种子,旁边的住户晚上肯定睡觉都不踏实,不妥。
于是场间瞬时冷场,更有那些为了维护家族声誉暗中刀口舔血的人开始暗流涌动,撕破脸皮也不打紧。
那女子也是位精明的主,说是外乡人,是一位隐世高人的亲传弟子,她的这番话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毕竟高氏可不是善茬,何惧那劳什子的高人?!
高远看在眼里,替她解了围,说了一句:“她将是我高远追求的对象,终身非她不娶。”
此话一出,所有的硝烟散去,管弦再起,推杯换盏,一时之间热闹无比,丝毫也看不出先前的风波。
这以后,高远就时常跟在霞衣少女霓霞的身后,开始的时候只是做做样子,以免这位可敬又可爱的对手年少夭折,对于这些摆不上台面的东西,高远虽然不亲力亲为,但大家族出来的他可没少耳濡目染。
一回生二回熟,不知怎的,这高远发现自己慢慢喜欢上了这位性格活泼跳动的少女,时常与她的情绪一起欢喜一起忧。
然而好景不长,止乎于礼,相敬如宾的他们这种微妙的联系被一个人打破,这人便是嚣张跋扈到极致的禁氏首号大纨绔禁八。
这禁八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硬是俘虏了这位霞衣少女霓霞的心,那个时候高远发现自己开始气愤了。
高远先前一直保持的气度荡然无存,暗中找来了这位禁八切磋了一下,一切磋便出了篓子,不成想禁氏首号大纨绔竟是藏拙内敛,深藏不露,高远竟是输了。
情场失意,最得意的修为也失意。
他高远彻底乱了,乱的很疯魔,在一个花前月下的晚上突然找上了霓霞,表明了爱意。
可这位先前对高远还有些好感的野蛮女子竟是喏喏糯糯,支吾不清的她摇了摇头,说了这样一句话:“晚了,你要是早些时日说,我可能会答应你。谢谢你先前的救场,真的非常感谢。我有了选择!”
虽然没有点明扼要,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个风度翩翩,丰神如玉的高远踉跄后退,一步三摇,最后撕心裂肺大叫了一声跑远了,而这个花前月下却是这样一场离别曲。
断人肠,相思了。
少年还是少年,老成这种状态只是表现在智商上,对于那玄幻莫测的情商,惊才绝艳的高远还是未入门道。
霓霞难过了一阵后便只余下歉意,想着他毕竟是高氏的未来栋梁,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会跑远的。
可事情超乎了她所料,他这一走,就是哑无音讯,悠悠岁月,一晃六十载。
……
跳脱的思绪瞬间拉回,高远抿着兔唇,轻笑了起来。
再见面,已是物是人非。
英雄迟暮,美人白头。
这也是他高远为何要誓杀禁八的主要原因,她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不选择他。那泼皮纨绔禁八凭什么有自己的选择,不选择她?
执念在甲子岁月中裂沟如渊,深不见底。
他是一个家族中摆出的台柱,因为一段感情而遁世消沉,没有当成和尚是因为他心中有一口气,不吐不快。
那些往日的过眼云烟,都弥补不了他心中的悔恨,这些怨恨当然不会发到霓霞的身上,追击源头,也只有禁八了。
轻笑间的高远,忘记了此时的战况和境地,竟是犹自自语,轻轻浅述了起来,事无巨细将两人如何相识,如何相知的过程说了一遍。
声音如泣如诉,沧桑无比。
一峰废墟,山脚裂纹大地上,一个七十三岁的古稀老人轻轻说着往日的欢笑,面部表情时时变幻。
他的这种讲诉方式和肢体语言和煦如春风,娓娓道来间其中的酸甜苦辣直教人身临其境,情不自禁般深入这刻骨的感情中。
竭尽全力蓄精养气的禁星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心神,神情摇曳,内心波动随着故事中的人物波澜起伏。
那伫立在旁,容颜不再的老妪霓霞眼角已是流淌出浑浊的眼泪,侵湿了衣衫,面部上的皱纹仿佛在这一刻没那么拥挤了。
终于故事讲完,一切已是云烟。
唯独差了相爱这个过程!
不是不讲,而是没有。
高远再度怜惜地看了一眼老妪霓霞,柔声道:“霞儿,你可曾喜欢过我?哪怕一丝一毫?”
说完,俊逸不再,面相龌蹉的老人期待地看着老妪。
她也在看着他。
两两相视,时间仿若在这一刻停顿。
场间刮起的强风似乎也变得轻柔了,不再寒冷。
“桀桀——”高远苦涩发笑,刺耳再现。
他似乎寻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答案。
徒然,高远的兔唇中喷涌而出乌黑的鲜血,转瞬之间,他的面庞上已是污血一片,整个人黑气蒸腾。
跟先前黑妹献祭大明王兵解时一模一样,自我溃败。
“再见了,我的青春!”
“六十载,我不后悔。”
“一如我对你的爱,始终不变。”
“再见了,霓霞!”
……
声音过后,砰的一声轻响,浓稠的黑雾瞬间将老者笼罩在内。
不见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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