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十点半,“陶远明”翩然从36号楼走出。
只见他一袭白袍,意态逍遥,腰间系柄华丽的长剑,手中拎着一只深紫色的酒葫芦。
仰天大笑三声,往校门口走去。
走不多远,前一排的楼道中又走出一个穿白袍的少年。两人衣服的款式居然十分相似,双方都有点尴尬。
还好男人撞衫,稍微难堪;女人撞衫,当街打脸。也不算太要紧。
那穿白袍的少年正是前日入学的白姓少年,虽然面带愁色,还是很礼貌地走近行了个礼:
“这位兄台请了,在下白不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是否也是宏祥的学生。”
顾闻含笑略略一拱手:“我是陶远明,宏祥一年级新生。”
白不易惊讶道:“兄台就是大诗人陶远明?宏祥五大天王之一?久仰大名,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
顾闻捋了捋耳边垂发,笑道:“虚名而已。其实哪有什么五大天王?陶远明就是陶远明,不是什么莫名奇妙的其他人可以并列的。”
“……”白不易语塞,听了前半截还以为这位大诗人生性谦虚,没想到后面画风一转,居然变成了恃才傲物,目无余子的意思。
大诗人,要不要这样有个性啊?
顾闻也不多言,拔下塞子,举起葫芦饮了口酒,仰天大笑三声,往校门外走去。
白衣,好酒,时常仰天长笑,这个是顾闻给“陶远明”的形象设计。
白不易稍微一愣神,随即喊道:“陶兄稍等,小弟也要去校门口。”紧走两步,随后跟上。
两个白衣少年并肩而行。白不易年方十六,是个粉嫩正太的形象;顾闻得“陶远明”造型年纪在十八岁左右,身高脸长,一派狂生形象,也很是抢眼。
两人跨出校门,惹来门口围观群众好奇的目光。
有人低声道:“这个人好像是陶远明吧?”
“哪个哪个?那个粉嫩小正太?”
“不是,是旁边那个脸长的高个子。”
“这个就是48级大诗人?看起来好像很普通啊?”
“当然比不过我们大歌手子祺啦。”
这时黄脸教师欧阳济看见两人出来,笑着招呼道:“陶同学,小白,出去玩啊?”
白不易差点哭了:“陶兄就是同学,到我就是小白,这差别也太大了。”
但是自小的良好家教控制了他的沮丧情绪,白不易还是恭敬地行了个礼:“欧阳老师,我有个同乡也来报考宏祥,我是来接他的。”
这时围观人群中钻出一个跟白不易差不多岁数的黄衣少年,个子不高,一双眼睛甚是灵活,笑着招呼道:“小白,你出来啦?怎么样?在宏祥过得不错吧?”
白不易跟着招呼道:“大黄,你也来了。宏祥…那个…还行吧。”
大黄名叫黄如英,跟白不易是同班同学。他乡遇故知很是开心,过来揽着白不易的肩膀,小声在白不易耳边道:
“小白,你出来晚了,错过了一场好戏。刚才五大天王里的异术士文过刚进去,你知道他有多少级?”
白不易前两天见过文过两次,也不如何惊艳,这也是他对宏祥没信心,精神不好的原因之一。见黄如英问,只得含糊道:“可能有四十级吧?”
“四十?整整五十级好不好。文过刚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他只有三十多级,还有你们学校的一个傻叉,好像名叫猪大肠什么的,跑去挑衅。”
黄如英的语速很快,像炒豆子一样哔哔啵啵就是一堆:
“结果文过一下子使出异术,乖乖,那个墨黑的护罩真是太帅了。我们这边有个家长是豪杰65级,他说他都没把握能攻破这个护罩。”
“原来文过是在扮猪吃老虎,他的等级都有五十级了。你们学校的天王好厉害。”
“这个大诗人陶远明怎么样?你刚跟他一起出来的。他有没有抛出几首绝句把你轰杀成渣渣啊?”
白不易轻拍了黄如军一下:“你才轰成渣渣。你以为作诗是买大白菜啊?一筐一筐的。作诗是很难的,是需要环境的、心境的、灵感的。”
这时正好学校门口有一阵穿堂风吹过,在炎炎夏日里带来一阵凉意。
顾闻站在风口上,白衫衣摆被吹得高高飘起,恍如神仙中人。
仰天长笑一声,顾闻又拿起葫芦灌了口酒,朗声道: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好爽快啊好爽快!”
“好诗啊!”
“居然是首谜语诗,这个谜底是风吧?”
“这是出口成章,大诗人果然厉害啊。”
黄如英瞪大了眼睛:“这个就是环境、心境加灵感?也来得太快了。”
白不易:“……”
欧阳济听顾闻随口就是一首好诗,赢得众人称赞,大感面子有光,笑着对顾闻道:
“陶同学,你这是要去那里采风吗?”
顾闻点点头,随口道: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
“妙啊!”
“又是一首,厉害啊!”
“这个是说洞庭湖的吧?”
“我家就在洞庭湖边,湖光山色确实漂亮。有陶天王这首诗趁着,洞庭湖将来就更有名了。”
欧阳济心中欢喜,面上却装作一愣:“陶同学你是要去洞庭湖?这路途可挺远,赶得及回来开学吗?”
顾闻今天是决心一次性装b到底,二话不说,又直接抛出一首: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一水萦花草。茅屋数间窗窈窕。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
午枕觉来闻语鸟。欹眠似听朝鸡早。忽忆故人今总老。贪梦好。茫然忘了邯郸道。”
“看风景要紧,赶不及就赶不及。问题很大吗?”
“靠,这一开口不是诗就是词,牛掰大发了啊!”
“大诗人就是大诗人,有才,任性!”
“这才多会儿啊?三首诗词了。而且每首都这么经典。这还给别人留活路吗?”
黄如英嘴巴都快合不上了:“小白,你确定这个就叫作诗很难?”
白不易的嘴巴也合不上了:“我以为自己文采够厉害了,跟陶天王一比,完全就是灰灰啊。文宗大学这是瞎了眼了吗?我就算了,这样的大诗人都不招?”
白不易离着顾闻不远,这句话被顾闻听见了。
因为字写得差,直接被文宗大学刷掉,顾闻心中也压着怨念。今天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趁热再来一首:
“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
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觉悟当念迁,鸟尽废良弓。”
这首诗要生涩一些,在场的家长和考生只觉得好听,多半不明其意。
白不易文学底子扎实,却听明白了,忍不住鼓掌大赞道:
“陶天王真是心性高洁,不随波逐流,不为黑暗污垢所染。”
黄如英奇怪道:“黑暗是指什么啊?”
白不易甩了个白眼过去:“连陶天王都不收,不是黑暗是什么?”其实小白还有另一句话没说:“连我白不易都不收,绝对是黑暗得没边了。”
看着一群被震傻了的观众,顾闻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仰天长笑三声,飘然而去。
走到即将转过街角,又高声吟诵道:
“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
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黄如英:“小白,你确定作诗不是一筐一筐买白菜?”
白不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