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于薛家来说却是晴天霹雳,薛太君听了消息就昏死过去,没几天就断了气,薛大夫人死了儿子和丈夫,心如死灰,也吊死了,薛家就交到了薛二爷的手上,薛二爷挺直了腰杆,这才把石榴和薛素青母子接回了薛家。
正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李氏一见石榴进了薛家大门,还凭空多出一个儿子来,知道自己被石榴蒙蔽了,心中的恨那就别提了,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只说是石榴指使人杀死了薛大爷和几个孩子,为的就是让薛素青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话虽然荒唐,可薛素青的确是这场祸事最大的受益人,一时间流言纷纷,薛二爷是个软弱的,为了平息流言,又被李氏和李氏的娘家威逼,只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即便薛素青是薛家唯一的血脉,因为其生母卑贱,也不会把家业交到他手上,李氏这才满意,只把薛素青当做庶子看待。
因此,薛素青就在薛家过上了名不符实的富贵生活,薛家人虽然供养着薛素青母子,实际上却很是瞧不起,薛素青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可想而知,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把母亲接出了薛家单独住,同时放弃了科举考试,转而做生意。
二十岁的时候正式和薛家决裂,与薛二爷也断绝了父子关系,同时生意进一步扩大了,二十五岁的时候,薛家已经朝不保夕,几乎所有的铺子都被薛素青给盘下了。
李氏和薛二爷跪在薛素青的面前求薛素青放手,薛素青却只把薛二爷送走了,说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让他安享晚年,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就不**的事了。
不出一年,薛家就彻底败落了,至此,薛素青也成为凉州生意场上说一不二的领头,敢跟他对着干的,下场都十分凄惨。
至于薛素青的出身和已经灰飞烟灭了的薛家,也只成为大家的饭后闲谈罢了。
李成璧道:“此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心思诡谲,别看我如今掌控着凉州城,也不敢轻易得罪了他。”
小风垂头丧气道:“我还想着让你去收拾他呢。”
李成璧笑道:“不过是几句口角之争罢了,改日我摆酒,把他请来,看在我的面子上握手言和算了,毕竟如今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对付突厥和回纥,而不是跟一个商人过不去。”
小风不忿道:“我就是烦他多管闲事,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也就罢了,等我离开凉州之前,定要好好地整治整治他。”
小风一忙起来便把薛素青这个人抛到了脑后,忙着盘下看中的两间铺子,西街打算做笔墨铺子的那间倒还好,请了匠人里外粉了墙,门窗上了新漆,便是崭新的.
可小风看中了要做香料铺子的那家在东街,地方有些狭小,而且因为原来是染料铺子,因此地面上,墙缝里,几乎都有染料的污渍,猛地一瞧花花绿绿的,即便打扫的再干净,看起来也很脏。
小风围着这铺子转了半天,决定来个里里外外的大动工,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窦良箴所说的利用斗香来招揽生意的法子,当初看中这铺子也是因为紧挨着这铺子后墙便是一座小小的宅院。
小风问过了中人,说是闲置着的,小风打算买下来,前头的小铺子就只摆个柜台,再把铺子和那宅子打通,连起来,布置的精巧些,一来地方扩大了,二来环境优雅,定有不少人乐意来此斗香,就像姝秀无双一样,图的就是个新鲜,图的就是雅致。
小风问过窦良箴的意思,窦良箴兴致勃勃的说好,道:“整天闷在院子里,一点意思也没有,若是那边铺子开张了,就让我过去做掌柜吧。”
小风笑道:“若是真的开张了,即便不愿意,我也是一定要把你拉过去的,不过如今我要先去把那后头的宅子给买下来。”
窦良箴点头,道:“咱们刚来凉州,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出去就叫上破军,他也能帮着你拿个主意。”
小风笑道:“师兄做别的还行,在这上头可是一窍不通,还不如谭诚呢,带他出去也就人高马大的能吓唬吓唬人,充充门面罢了。”话音未落,正好破军从外头进来,听了这话不禁黑了脸,小风吓了一跳,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破军苦笑不得,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对窦良箴道:“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呢,靖王殿下让我去参赞军务,估计有一阵子要忙了,天魁如今没人看着,小孩子玩性大,我想请你看着,教他念书。”
窦良箴应了,又疑惑道:“军务上的事不是有裴先生么?怎么又把你也拉过去了?”
破军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他这是想挖墙角呢。”
窦良箴讶然,随即笑道:“他若是真的能把裴先生和你挖过去,也算他有本事了。”
破军冷笑道:“即便不能成,来一出反间计,也够让咱们心里不痛快的了,这事我也没敢和小风说,怕她生气,又怕若是瞒着她,倒真的中了计。”
窦良箴叹道:“其实我也发现了,李成璧的确不是以前的李成璧了,他变了,可若说具体哪儿变了,也不好说,只能说他更有野心了,做事更果断狠绝了,尤其是在娶妻这件事上,我一直以为他心里是有小风的,可关娘子还是说娶就娶了,一点风声也没有露。”
破军道:“也是咱们离长安太远了,消息不灵通,不过他娶妻了也是一件好事,总不至于再纠缠小风了。”
小风去找谭诚,让他陪着去找中人问那房子的事,自打上次小风差点和薛素青呛起来,谭诚也暗自担心呢,想着小风是个不服软的,要是再遇上个不退让的,一定要出事,正想着若是小风出门自己跟着才放心些,一听小风来说,立刻就答应了。
小风找的还是同一个中人,那人有五十多岁了,一副市侩精明相,一听小风问那宅子,顿时觉得有利可图,忙笑道:“那宅子已经空了七八年了,娘子若是看中了,我立刻去问,保证价钱让您满意。”
可没想到的是,中人兴冲冲而去,却铩羽而归,垂头丧气道:“娘子还是另外看宅子吧,也是我糊涂了,一时没问清楚,前几日,那宅子刚被薛郎君买了去,如今若是娘子想要,只等着薛郎君何时出手吧,不过素来只听说他置办宅子,却没听过他变卖宅子的,这事估计悬了。”
小风一听,心中一沉,道:“你说的薛郎君是薛素青?”中人连连点头,遗憾少挣了一笔生意。
若是换了别人,小风或是多出钱,或者直接让李成璧出面以势压人,都好说,可薛素青富甲一方,又颇有势力,还和小风结了梁子,这事估计真的不成了。
谭诚也道:“不然咱们再另外寻摸一个,总有合适的。”
小风一咬牙,一跺脚,道:“凭什么我遇到他就要让?这宅子我还要定了!回去想法子,一定要让他把宅子双手奉上!”
谭诚摇头,小风别的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要强了,如今还没在凉州站稳脚跟呢就先把薛素青给得罪了,要是真掰扯上了,薛素青也不是个省事的,这以后的日子可就热闹了。
小风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她把地头蛇薛素青都给摆平了,这凉州城不就是她说了算么?遂踌躇满志的回去了,吩咐蒋大蒋二打听薛素青近日的动向,比如他是何时买的宅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也好对病下药方。
蒋大蒋二出去了半天,分头行动,倒是真的打听到不少消息出来。
一是薛素青如今虽然在凉州城说一不二,但并没有在任何商会下挂名,凉州城内的恒泰商会和瑞兴商会更是联合起来站到了薛素青的对立面,薛素青不屑于屈居人下,有意成立一家新的商会,招兵买马,建立自己的势力。
二是薛素青买那所宅子只比小风早了一天,如今连官府的文书都办下来了,据说薛素青有意把那儿拾掇拾掇作为新商会的会馆。
小风饶有兴趣道:“不是说薛素青有多么厉害么,也有人不怕他么?”
蒋大道:“属下私下向好几家铺子打听,有人对薛素青十分敬服,有人却十分不屑,不过却是敢怒不敢言,那些大多是挂名在这两家商会名下的,有商会做依仗,薛素青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能盘下他们的铺子,毁了他们的生意了。”
小风沉吟片刻,道:“你们再去打听这两家商会,他们既然敢和薛素青作对,一定是有些来历的,打听清楚了,咱们趁着他们相争,也好浑水摸鱼,从中获利。”
蒋大蒋二应声而去,小风叹了口气,和破军抱怨:“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破军也十分无奈,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按着小风的要求,要属下的人既要忠心可靠,又要能干,想训出这样的人也是需要时间的,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何况只凭短短的一段日子也不能真的让他们就忠心耿耿,心服口服了。
蒋大蒋二等五个侍卫当初是因为年纪大,知道衡量利弊了,也知道好好做事是有回报的,这才会替小风卖命,再经过去高昌的经历,也算是共同患难了,如今才是真正的对小风这个主人死心塌地,而不是出于畏惧或者名利。
在高昌他也收留了不少孤儿,刻意培训他们,可还没等训出效果,就又离开了,如今那些人都交给了蒋四,由他来收服。
如今小风这么一抱怨,破军就通过李成璧在军中挑了几个年轻又沉稳能干的让小风先暂时使唤着。
小风虽然把他们都派出去打探消息,可真正倚重的还是蒋大和蒋二。
据蒋大和蒋二的回报,恒泰商会和瑞兴商会的掌舵人分别叫范兴大和陆重,范兴大是凉州刺史于安的小舅子,属于靠着于安才发家致富的,不比白手起家的陆重资历老,能力强。
当初薛素青没崛起的时候,两个人一个凭着势力,一个凭着实力,争斗的很厉害,可后来薛素青一起来,范兴大是个识时务的,立刻就跟陆重摒弃前嫌,凝成了一股绳。
陆重到底见过世面多,知道薛素青风头正劲,不能硬拼,便低调隐忍,因此一时间凉州城才人人都说薛素青是老大,其实要论真正的老大,年过五十的范兴大和陆重更名副其实些。
如今薛素青以一敌二,看上去风光,实际上是很吃亏的。
要是小风单纯的想要那座宅子,大可以助薛素青一臂之力,然后把那宅子作为交换条件,这也是十拿九稳的事,可如今小风和薛素青结了梁子,怎么可能会盼着他好呢?可要是去帮那两个商会把薛素青打垮了再说宅子的事,还不知道要等到哪家哪月。
小风左右为难,再想其他的法子,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思来想去,为了那宅子,只好先低低头了,不过这个头要怎么低还是有讲究的,小风让蒋大蒋二蒋三和蒋五都出马,把薛素青的消息再打听的更详细些,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啊。
且不说小风抓耳挠腮想法子既能和薛素青谈判,又不需要低头跌份儿,薛素青那边也是正冥思苦想着呢。
自打那天在茶肆遇到小风,薛素青回去后便让人打听,这才知道小风是从高昌而来,和靖王殿下李成璧关系匪浅,又打听到小风意图在凉州城盘铺子做生意,心里只觉得忐忑不安。
薛素青也不是个傻子,虽然处在凉州这种偏远的地方,对长安的局势他还是很关注的,他自打第一次与李成璧见面,便知道李成璧是个有野心的人,又手握兵权。
将来这花落谁家,虽然还有三分不确定,却也有七分确定了,更何况事在人为,若是将来李成璧真的成了事,他不求个从龙之功,也是希望能结个善缘的,遂自打李成璧到了凉州,他便刻意收敛,做出一副交好的姿态,同时也怕被李成璧误会自己软弱,到时候真被李成璧当成小虾米给收拾了。
这么一来,这个亲疏远近的度就很难把握了,因此一直小心翼翼的,和李成璧保持着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距离,意图找个机会向李成璧表表诚心,等到被接纳了,这事才算完,他在凉州说话的底气也更足了。
可是还没等他行动呢,突然来了个蒋小风,和李成璧关系又如此亲近,想来不是故交便是心腹,薛素青还真怕有了个蒋小风,李成璧就不会接受自己的投诚了,遂也在犹豫着是和小风化干戈为玉帛,同为李成璧效力?还是把小风给挤下去,一家独大?
要说前者,只要低个头服个软便是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只是那天自己把她给得罪了,日后相处肯定不会多么和睦,可若说后者,且不说他不确定小风是李成璧的什么人,就是知道了又如何,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想把小风挤走,难!
此时薛素青还不知道他无意中买下的宅子正是小风想要的这件事,不然他定然那这个宅子做条件,和小风公开布诚的提条件,谈要求了。
因此,薛素青一听说小风登门拜访,心里还有些诧异,沉思片刻,命人请到花厅说话。
当初在茶肆,小风和薛素青不过是草草见面,如今细细一打量,发现薛素青也是个美男子,一双桃花眼,似是平静,下头却隐藏着无数风波诡谲,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显得十分威严。
同时,薛素青也在打量着小风,一身素净的裙衫,头上也没有多少珠钗首饰,眉不画而黑,一双眼睛又大又有神,你若是仔细盯着,保准会情不自禁的陷进去。
薛素青淡淡一笑,道:“不知蒋娘子登门,有何贵干?”
小风笑道:“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相信不用我介绍,薛郎君也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薛素青假意拱手一笑:“那天的事是我唐突了,还请蒋娘子勿怪。”
小风抿嘴一笑,极是宽容的样子:“无妨,我也没有放在心上,我从长安到高昌,又从高昌到了这儿,见的人多了,比你嘴贱的也见过不少,若是都放在心上,岂不是要累死了?”
薛素青脸色一僵,神色有些不悦,听着是宽宏大量的不介意了,可却骂他嘴贱,这个蒋小风,还真是得理不饶人,不吃亏啊。
这么一想,薛素青神色就冷下来了,语气也冷冷的:“既然蒋娘子见多识广,道歉的话我就不重复了,免得蒋娘子听多了耳朵都起茧子了,蒋娘子有话便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小风笑道:“如此也好,那我就直说了,想来薛郎君也知道,我打算在这凉州城开两间铺子养家糊口,可你也知道,我毕竟是初来乍到,对凉州生意场上的规矩还生疏的很,虽说靖王殿下与我是至交,可做生意嘛,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才高兴,若是仗势欺人,不光名声不好听,就是挣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趣儿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