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淡淡一笑,没做声。
二皇子府所在的延寿坊靠近西坊市,和乐家是一东一西两个方向,大门正对着的便是宽阔的街道,两边守卫士兵整齐肃穆,比乐家更添一分威仪。
进府后,房屋建筑也是依据皇子该有的规格建造的,虽然看上去十分威严,却少了几分生气勃勃。
小风被安顿在李成璧日常起居的明德居,小小巧巧的三进院子,第一进是待客的正厅和左右厢房,第二进便是书房,第三进是寝室,小风被松华交给一个叫丹华的丫头,看松华对她客客气气的样子,便知道这个丹华不是个简单的。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小风好几遍,又盯着小风嘴角的黑痣看了好一会,这才道:“跟我来吧,我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
在乐家的时候,小风住的是专门给仆役安排的小院子,可丹华却把小风安顿在李成璧寝室的隔壁:“正好能就近服侍二皇子。”
小风十分窘迫,心想丹华是不是误会了,可她也没法子解释,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李成璧把她要过来是个什么意思,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成璧听松华回禀说小风已经安顿好了,淡淡一笑,嘱咐松华:“叫丹华别给她安排差事,好吃好喝伺候着,看看她什么反应,再看看她寻常和谁走的亲近,不是说她在还家巷有个故交么?还和永隽认识,也叫人盯着。”
松华应了,想想又笑:“今天小的去接人,乐娘子居然亲自送了出来,小的想想就好笑,哪有主子送奴婢的。”
李成璧冷笑:“所以我说这个丫头不简单,也许连乐雅自己都不知道,她不是不把这个丫头当奴婢,而是这个丫头没让她把她当奴婢。”
松华听着这一句跟绕口令似的,顿时糊涂了,也不敢多言,悄悄退了下去。
一转眼,小风来到二皇子府已经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里,小风既没有见到二皇子,也没有见到除了丹华和几个奴婢以外的其他人。
丹华明显是明德居领头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讨她的示下,她虽然忙碌,却一早一晚的来问小风住的习不习惯,吃的习不习惯,不仅没给她派差事,甚至派了一个小丫头来服侍她。
小风摸不着头脑,却也明白丹华此举必定出于李成璧的授意,李成璧这么做无疑是在试探她,可究竟试探她什么,小风并不清楚,她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丹华送来的华服美裳她整整齐齐收拾好,依旧穿带来的旧衣裳,一些精致的菜肴也不是一个人独享,反而分给了其他的奴婢。
尤其是来服侍她的那个叫桃华的圆圆脸的胖丫头,被她喂得又胖了一圈,小脸油光水滑的,至于不给她派差事,小风也不会去找累,便把自己当做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屋里不出门。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明德居的丫头受了小风的好处,对她十分和气亲昵,原来对她不屑一顾甚至讨厌的,此刻也都殷勤起来。
刚开始小风被送来,她们没见过人,只当是二皇子宠幸过的,自然带了几分敌意。
可等到见了人,便歇了心思,坚定了小风的出现和男女之情并没有关系,那么小风受到丹华这个领头的如此厚待就值得深思了,没有人是傻子,谁也不愿意冒着风险去得罪主子,所以见小风是个和气的,便都巴了上来。
李成璧听了松华的回禀,了然一笑:“我就说她不是个简单的,这么短的时间能把那群人给收服了,不容易。”
松华道:“小风娘子在这段日子并没有与府外的人见面,只是她那个还家巷的老乡离开长安时,她托人送了二十两金子做盘缠,那个老翁小的也查了,并没有什么不妥,倒是和谭郎君关系很好,他这次回扬州,谭郎君还派了家人护送呢,而且谭郎君听说小风娘子到郎君身边服侍,还特地来托小的照顾几分呢。”
李成璧沉思片刻,道:“你去告诉丹华,把人带过来,我亲自见见。”松华应了,忙去明德居叫人。
小风跪在李成璧面前,低着头,心里却打起了十分精神警惕,试探了她足足半个月,到底是李成璧先沉不住气,今天要见她,肯定憋着气呢。
果然,李成璧的语气不怎么好:“听说你把我赏赐给你的东西都分给了其他人,敢公然的收买人心,你的胆子倒是大。”又呵斥松华:“去问问,谁收了东西,哪怕是一张手帕,也都打二十板子撵出去,我府里我不要这些眼皮子浅的奴婢。”
松华吃了一惊,可觑着李成璧的脸色,还真是不知道是真是假,只得应声退了下去传话。
李成璧以为小风会求情,可小风却纹丝不动,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倒让他没了台阶下。
李成璧道:“你可知罪?”
小风俯首道:“奴婢知罪。”说完又成了锯嘴葫芦,李成璧不由得气闷,道:“你可知道,为了你的错,那些人下半辈子都毁了,你心中难道一点都不自责?”
小风抬头静静看着李成璧:“处置她们的是郎君而不是奴婢,若是郎君觉得可怜,大可以收回成命。”
李成璧被噎了一句,他算是知道了,对小风并不能像对其他人一样,索性开门见山道:“你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风道:“奴婢扬州人氏,姓蒋名小风,家父曾是秀才出身,奴婢也做过两天主子,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父母双亡,无奈之下卖身为奴,先是服侍了乐娘子半年多,乐娘子对奴婢甚是信任,遂待奴婢与旁人不同些。”
李成璧笑起来:“那你们娘子为何格外信任你呢?”
小风摇头:“这个奴婢不能说。”
李成璧笑道:“你若是不说,我便去问乐娘子,想来她很乐意说。”
小风很诚恳的抬头:“乐娘子也不会说的,因为乐娘子和奴婢之间的秘密便是郎君您,乐娘子爱慕郎君,曾经对奴婢吐露过心事,您去问她,她怎么可能说?”
李成璧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种情况,细细想来,倒是合情合理,若是照着小风所言,那么乐雅待她有所不同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她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丫头罢了。
可李成璧又断然不相信小风真的没有秘密,万分头痛的李成璧直到半夜辗转反侧时才意识过来,他居然被小风给绕进去了,粗粗一听,小风的话有理有据,可细细一琢磨,便能发现破绽,即便乐雅对她亲厚是情有可原,那么赵果毅凭什么对她青眼有加?顾湘湘受她帮助时,又怎么心甘情愿的听了婢女摆布?
李成璧缓缓闭上了眼睛,告诫自己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自打李成璧见了小风,小风以往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自在日子就结束了,李成璧仍旧把她派到了书房当差,小风倒是无所谓,在乐家已经做惯了的事情,也不用人教,便轻车熟路把书房打点的妥妥当当。
李成璧的书房很少有人能进来,以往都是松华打扫,可松华到底是个有些毛躁的少年,哪有小风细心,有了小风,松华也轻松不少,在李成璧面前说了许多好话:“小风娘子的心思可真是巧妙,中午日头毒,书房里闷热闷热的,小风娘子便把书房朝阳的一面窗格都拆了下来,换成了竹帘,既挡住了日光,又通风,依我看,到了夏天即便是不摆冰也是满室生凉。”
松华说的兴致勃勃,看李成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讪讪的住了嘴,李成璧道:“听你这么夸赞她,我把你送你给她如何?”
松华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认错,李成璧让他退下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
自己不能再等了,若是这么等下去,不等他捉到小风的破绽,小风就先把他身边的人都收买了,难怪她能这么快在乐雅身边站稳脚跟,还人人称好,这份心思,这份本事,的确是连他也自愧不如!
李成璧请了赵司决赏琴,赵司决却把赵司敏也带了过来,兄弟两个一个一身白衣,一个一身青衣,容貌俊朗,姿容翩翩,让李成璧拍手称好,打趣道:“难怪长安城中的少女人人想嫁给赵郎,只是你们兄弟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若是一个不小心认错了,那可怎么是好?”
一身白衣的赵司决淡淡一笑:“若是有心,自然不会认错。”
李成璧笑道:“一听这话,便知你是果毅,永嘉说话可没有这么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