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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厅堂中,只闻鄢凌波一声轻叹:
“这该如何是好呢?”
众人心头一颤。
凌波少爷本就生得俊美,美人的叹息,总是更让人难过。即使一屋子大男人,在如此氛围中,也不由得心生怜惜。
鄢凌波默了半刻,方道:
“此番之事来得突然,适才听各位言语,凌波心头也不是滋味。可咱们是民,又有甚做主的权力?”
“这样吧,”他缓缓直起背,“大家不过是担心手上的流水不够,我那钱庄倒能先出借些许。各位放心,晚辈不是趁火打劫的人,这回不要利息。”
此话既出,四下怔怔。
半刻,又唰地一片哗然。
门外的梁宜贞垂眸细听,不由得笑了笑。
梁宜萱弓着背,侧目看她:
“凌波哥要亏钱了,你还笑!”
对于生意人来说,不赚钱就是亏。尤其钱庄这样的生意。
“亏不了。”梁宜贞道。
梁南清附和点头。
梁宜萱蹙眉,投出一个疑问的目光。
穗穗一脸嫌弃:
“大小姐又不懂做生意,瞎掺和什么!”
梁宜萱一梗,险些踉跄。她不懂,梁宜贞难道懂啊?
穗穗白她一眼:
“我家小姐什么都懂!”
梁宜贞扶额,轻拍她一下,做了个噤声手势。穗穗吐舌,这才闭嘴。
孩子们又定了神,继续贴着门听。
只闻唰地一声,潘老爷忽站起:
“增长赋税,凌波少爷你首当其冲,必定比我们更不好过。咱们川人重义,川商一体,不能落井下石。”
话音刚落,四下便此起彼伏:
“正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不能让凌波少爷一人吃闷亏!”
“赋税甚重,借债度日也不是长久之计。”
……
富商们义愤填膺,一时间像打开了话匣子。就连平日闷声闷气的几个富商,也叽叽喳喳说不停。
鄢凌波扶额摇头:
“那该如何是好呢?”
这句话,第二回说了。
听着他焦虑的语气,梁宜贞直想发笑。凌波哥不停挖坑,等着富商们自己往里跳呢!
梁宜萱轻推她一下:
“你又笑什么?”
“凌波哥不仅不亏,还能赚!”说话的是梁南清。
“小弟真聪明。”梁宜贞道。
毕竟人心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而富商的人心与义气,不就等于金山银山么?
太值钱了!
梁宜贞一怔,忽想起适才凌波哥说,她若想要,金山银山都是她的。
女孩子不由得一笑,好荒唐的话啊!
正出神间,屋中越发喧闹。
“不能坐以待毙!”
“要闹!”
“找徐铁拐谈判!”
鄢凌波听了一阵,才道:
“这不好吧?”
潘老爷大袖一挥:
“凌波少爷年纪轻,以为他们当官的真是为民做主?”
这孩子做生意颇有天赋,到底还是年轻胆子小!
众富商又附和:
“他要政绩,不能用咱们的钱铺路啊!”
“吃相太难看!”
“走!上府衙去!”
……
混乱中,不知谁振臂一呼,富商们一拥而上就朝门外去。
一个个穿戴华丽,周身闪着金光,猛然开门…
刺眼!
不稳!
门外四人忽而踉跄,三两步跌入门中。点心洒了一地。
孩子们摔作一团,高声喊痛,富商们却一瞬愣住,呆看着不说话。
什么情况?
这几个孩子也不像下人,哪里蹦出来的?
鄢凌波有孩子了?
他才十八岁啊,莫不是隐瞒年纪?
富商们脑中冒出各种奇怪的想法,豪富之人,总是与众不同。
孩子们只哎哟叫痛,忽一个暗影压下来。
严肃,又温和,还带着青草香气。
鄢凌波轻掀白袍,缓缓蹲下,霎时白衣曳地,似流水温柔。
“宜贞,痛不痛?”
梁宜贞一愣,一只大手已摊在自己面前。五指纤长,掌心白皙,好美的手啊。
比最好看的古尸还好看。
她似着了魔,不自主地伸出小手。
刚要放上……
“我来扶小姐!”
穗穗一脸积极,三两下就扶起梁宜贞,又抬起邀功的脸。
鄢凌波手掌一滞,很自然地起身。
到底人好看,做任何事都不显得尴尬。
他又朝南清姐弟道:
“还不起来?!”
梁南清与梁宜萱相互搀扶,噘嘴拍拍衣袍。原来,凌波哥的温和是给宜贞的,严肃才是他们的!
富商们看了半晌,越发莫名其妙。
潘老爷遂道:
“凌波少爷,这是哪家孩子?”
鄢凌波笑了笑,温和如初:
“晋阳侯府的弟弟妹妹,惯爱胡闹。”
晋阳侯府的孩子啊!
潘老爷点点头,又嫌弃看一眼。早听自家孩子说,梁家孩子皮得很,今日算是见识了。
不过,鄢凌波与晋阳侯府的关系极好,他却温和好性。
潘老爷转而慈爱笑笑,摸摸梁南清的头,道:
“孩子嘛,活泼些好。可爱,哈哈,可爱!”
梁南清暗自呵呵两声,抬起头来,竟挂了一个灿烂的笑:
“谢谢伯伯!”
天真又充满活力。
梁宜贞与梁宜萱对视一眼,两两失笑,笑而不语。
…………
“他们还真去府衙了!”梁南清惊呼。
自被鄢凌波送了回来,三人就更好奇富商之事了。
梁宜萱与梁宜贞正对坐吃茶,见匆匆而来的小弟,忙放下茶盏,一齐双手托腮。
梁南清清了清嗓,摆开说书架势:
“那些叔叔伯伯们皮起来真要命!府衙都鸡飞狗跳了!”
他手舞足蹈,自说自话,一会子演富商,一会子演衙役,左手打右手,右脚踢左腿。
梁宜贞看得目瞪口呆,这要到勾栏瓦舍演出,能赚不少钱吧!
梁宜萱却无精打采地摇着团扇:
“这一闹,春鸿会要推迟了吧。”
春鸿会。
梁宜贞一怔,鄢凌波避而不谈的春鸿会。
她默了半刻,才道:
“春鸿会与富商闹事有关系?”
梁宜萱啪地拍下扇子,没好气道:
“当然有!富商的事不解决了,谁出钱办春鸿会啊?”
富商们赞助哦。
但女孩子们寻常的玩乐聚会,也没什么广而告之的效用。白白花钱,不像生意人啊!
梁宜贞蹙眉半晌,忽一激灵:
“春鸿会究竟是作甚的?很要紧么?”
“真是脑子坏了!”梁宜萱白她一眼,像看怪物,“考鉴鸿司的盛会啊,你说要不要紧?你这人,从前不是还盼星星盼月亮,等着适龄参考么?”
梁宜贞倒吸一口气。
鉴鸿司…进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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