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宣裕殿沐浴梳洗过后,冉缜来给容妆看过,诊脉过,只开了些安神的药等,冉缜道是容妆受到惊讶,多少算是心病,不是吃药就能好的,看着容妆呆滞默然的模样,乔钺煞是心疼,却也无能为力,只能一直坐在身边抱着她,姚姑姑叹息着去亲自熬了药。
乔钺靠在榻上,容妆穿着青色素衣靠在他胸膛上,默默然的一言不发,缄口不言,目光依然空洞望着满殿寂色。
安神静心的香静静的燃着,恬恬淡淡的,乔钺把盖在容妆身上的薄毯往上拢拢,目光深沉的看着容妆,叹息一声,道一句,“妆儿,你说句话。”
微光透过窗扇透进殿内,所有繁华喧嚣此刻尽数被隔绝一般,只有静静的,再静静的,一点声音也再无。
乔钺也没有办法,干在心里着急,光景一点点流逝,金乌西坠,暮色式微,夜色渐渐袭了上来,天边淡月升,有雾霭朦胧相伴。
瑟瑟的风声随着殿门敞开时吹进了殿内,拂的帘帐飘忽,玎玎颤颤。
姚姑姑走进来,唤了一声,“皇上。”她看容妆,又对乔钺道:“让老奴伺候主子休息吧。”
乔钺摇摇头,“你回去歇着吧,朕陪着她。”
姚姑姑叹息一声,便离开了,乔钺抱着容妆把她放到了龙床边儿,给她褪了衣裳,目对上她的眸,苦涩蔓延,沉声道了一句,“妆儿,你和我说句话。”
容妆只是看着他,还是不曾开口,乔钺一叹,看着靠在床头的容妆,乔钺伸手打算把她放下,让她歇息,然而容妆却突然阻拦他的举动,手扯住了他寝衣的袖子,缓缓启唇,唇瓣微微颤抖,嗓音带着长久未曾言语的沙哑,却只说了一句,“不是我……”
乔钺目光一亮,有些惊喜的道:“妆儿,你怎么样?”
容妆看着他,摇摇头,“真的不是我杀她……”容妆仿佛又想到什么,眸子突然变黯淡了下去,“是我杀了她……”容妆低头垂目,松开乔钺,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把匕首还在我手里……是我杀了夏兰懿……”
容妆突然扯住乔钺胸前的衣面,神色带着焦急的就辩解,“可是我并不想杀她的啊,是她要伤害我,我抢过了匕首,可我却不曾想到她竟然会突然就冲上来的啊……”
乔钺一见容妆絮絮叨叨的不断说着,也没有打断,只是蹙眉瞧着,容妆神思恍惚了一天,甚至都未曾开口,如今一开口便是停不下来,乔钺的心里不乏担心,但他觉得,容妆不断嚷嚷,总好过让她憋在心里来的要好。
容妆突然抱住乔钺,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嗫嚅道:“乔钺,那匕首冲破夏兰懿身体的声音,我想这辈子我都忘不掉……一天了,总是回响在我耳边……”
乔钺振臂抱着容妆,手抚摸着她的背脊,缓和了声音安慰道:“妆儿,你听话,不要去想,我没有怀疑你。”
容妆声音有一丝急促,急的仿佛快哭出来了那样,她说,“乔钺,你真的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想杀她,我原本只是打算让她离开阑廷宫,让她去寺院礼佛,只要不在你我身边便好……”
“我知道,我知道。”乔钺只能连声安慰着,容妆喋喋不休,不肯放过,连语气里都带着颤抖和慌张,“可是她怎么就那么死了呢,我虽然厌恶她,但是还没到希望她去死的地步啊,她想试探你我的感情,就弄出了巫蛊事件,她说她要成为你我的障碍,于是她就设计死在了我的手里……”
乔钺蹙眉,“妆儿,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累了,好好睡一觉。”
容妆没有应声,乔钺缓缓松开了她,把她身子渐渐放平,让她躺下,乔钺躺在了她身边,把被子盖好了,夜静默,万籁俱寂里,乔钺仿佛听见了容妆嘤嘤低泣,一时心酸的严重,只是把她搂在怀里,没有去刻意说些什么。
从这日以后,容妆就便的开始沉默寡言,时常都是站在窗边望着天边,静默的站着,一言不发。
贤妃夏兰懿溘然逝世的消息早传遍了后宫,因着乔钺下过令,容妆去过佛堂之事不得宣扬出去。
但到底人多眼杂,事情还是起了流言,好在都只是说容妆曾去过佛堂,并未严重涉及到夏兰懿殁了的事,一大早元旖和曲玉戈便匆匆来看了容妆,原想着和她说说夏兰懿的事,元旖和曲玉戈都挺兴奋的模样,毕竟除去了夏兰懿,这阑廷后宫里便没了阻碍,虽不能说容妆等人一手遮天,但到底对手都没有了,日子总该好过了吧。
可二人一见到容妆如此情形,虽不知道怎么回事,多少也猜到了和夏兰懿的事情脱不了干系,二人捡着好听的话劝慰了一番,然而容妆也是浅浅淡淡的应了一句,平淡的就像一湖死水,一点涟漪也不曾泛起,甚至连个愉悦的模样也不曾露出来,久而久之元旖和曲玉戈也失了心思,便只好静静的陪着容妆,也不曾再提此事。
后一日是阿萦回门的日子,一大早姚姑姑便带着小景子忙活,挑了许多阿萦爱吃的爱玩的准备了出来,阿萦回来的早,封铭作为一个好男人好夫君,自然是陪着来了。
容妆靠在榻上,身上盖了素绒薄毯,姚姑姑早早点了熏香,香气细微悠然,又燃了炭炉,炭炉是黄铜的,自从上次容妆因为炭炉崩裂早产之事以后,乔钺便下了旨,以后阖宫不得用瓷炉,就像那口花缸一样,都是怕容妆触景生情,看了心里不乐,这是乔钺的体贴和在乎,姚姑姑不止一次说过,容妆也是笑笑,直到再燃炭炉,容妆瞧着这炭炉,心里却是有一丝异常,好在那黄铜厚重,让她多少能够安心些。
依照容妆的吩咐,姚姑姑早派了人通知了容徵今日来聚一聚,容徵也随后便到了,大抵元旖知道阿萦回来,也是一早便来了,不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在人,容妆皆没有心思去管了。
宣裕殿里很是暖和,阿萦恭敬的容妆行了礼,容妆也没阻止,随后觑一眼封铭,问了一句,“在封府过得如何?封铭可有欺负你?”
阿萦瞥了封铭一眼,二人的相处方式似乎变了许多,许是成为夫妇以后和睦了许多,阿萦淡淡笑笑,“没有,大人待我好得很。”
封铭笑道:“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我哪能欺负到她。”
容妆淡漠笑笑,封铭倒是会说实话,阿萦的性子和拂晓可不一样,拂晓逆来顺受,阿萦却一身傲气,唯有面对容妆才能安稳那么些,旁人接触多了便知道了,轻易是降不住的,封铭也就是个被欺负的命了。
容妆轻声道:“夫妻一体,哪有谁欺负谁的,都是生活里的乐趣罢了。”
“可不是。”容徵附和一句,容妆瞧一眼他,又不知不觉瞧一眼元旖,元旖倒是没有察觉容妆的目光,只是一直在注视着容徵,容妆心下微微一叹,看来这是躲不过的了。
姚姑姑上了茶,阿萦笑着道了一句,“谢谢姑姑。”转眼喝下茶,又道:“姑姑真好,还记得我爱喝铁观音。”
容妆回道:“这可是姑姑特意给你准备的,瞧瞧,这桌上的点心哪个不是你喜欢的。”
阿萦笑笑,“那我可真舍不得离开了。”
容妆神思依然有些萎靡,元旖见状,便接口道:“那可不行,你要是总留在宫里,咱们封大人还不寂寞的来找容妆算账?”
阿萦瞪了一眼,“他哪敢。”封铭附和道:“是是是,不敢。”
眼瞧着谁都看得出来,这封铭待阿萦是真好,一点都不掺假,成亲以后好像更纵容她了一般。
容徵最先看出了端倪,便问道:“妆儿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乏了?”
容妆垂眸回了一句,“近日有些着凉,神思倦怠,不妨事。”
阿萦接道:“那姐姐你可要好好注意身体,别来操劳了。”阿萦这话音刚落,突然又问道:“听闻夏贤妃殁了,这太突然了,我和封铭听到这消息都太诧异了。”
容妆眉头蓦然一皱,旋即垂目缓然道:“夏兰懿自尽了。”
阿萦还要继续问什么,元旖觑了容妆一眼,忙就将话锋牵引离了这个话题,和阿萦闲谈起她在封府的日子来。
用过了午膳后,阿萦留在了宫里,封铭和容徵一同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