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春节的时候,乌家和李家都来了人,除了送一些日常用度所需物品之外,主要的,是接几个孩子回家过年。把玄清道长一个人留下,冯妍妍觉得心里有些不忍,但随即也释然,也许玄清道长,更喜欢和习惯一个人的日子。
春节永远是小孩子最快乐的节日,家里再忙碌,他们也只管吃好喝好玩好。冯妍妍的春节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初一过后,就开始走亲访友,互相邀宴,但她的主要任务,也不过是玩儿。不过,这毕竟是冯妍妍来这里过的第一个春节,她也知道了很多和现代过春节的不同之处。
首先,这时候没有贴春联的习俗,只是用桃木板写上神荼、郁垒两个名字,挂在门首,称为仙木或桃符,至于除夕吃过团圆饭之后,大家围坐火盆守岁,初一要燃放爆竹,倒是跟现代差不多。
冯妍妍终于在春节期间见到了她的另一个哥哥乌若鸣。很遗憾地,乌若鸣也不像冯杨。冯妍妍发现,乌若鸣和乌若鱼长得都很像乌老爷,而乌若岩,应该是继承了乌老爷和乌夫人所有优点。
当然了。冯妍妍得意地想。这乌若岩可是跟自己在二十一世纪很相像呢!
冯妍妍终于开始慢慢接受了“乌若岩”这个名字,也尽量让自己少去想另一个空间的父母和哥哥。既然她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她,那么,乌若岩就乌若岩吧,不过,在最深处的思想里,她还是觉得,自己是冯妍妍。虽然很有可能,她是穿越回了自己的前世,但她的大部分思想,可是受了二十一世纪二十几年的熏陶啊。
不过,她终于知道了该如何称呼乌老爷和乌夫人,那就是,跟乌若鸣一样,称父母为“大人”。
她真是太喜欢这个称呼了,虽然少了亲昵,但却有很多尊敬。很适合她暂时转不过弯的心绪。
过了元宵灯节,四个人就重新回到了道士山。相比在家里,冯妍妍还是更喜欢道士山的生活。很快的,春天就到了,空气中又有了她喜欢的那种万物苏醒的让人振奋的味道,而玄清道长,也开始了他每年一次的外出云游。
道观里只剩下四个人,李冷毫无疑问地接替了玄清道长要做的大部分事情,大瞻铎也分担好多,她发现,那个本来可以在家里安享尊荣的李冷,还真的是什么都会做,相比之下,大瞻铎要显得笨拙很多,但也基本学得差不多了。
没有“老师”在的日子,虽然每天要做的事情一样不少,但在感觉上,还是和以往有些不同。冯妍妍当然少不了稍稍偷一点点空暇,带着墨菊到处乱转。话是这么说,其实都是每次她出了主意,由墨竹带着她去逛,因为,冯妍妍是个标准的路痴,而且,她努力去搜索属于乌若岩的那部分记忆或能力,很无奈地发现,乌若岩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如果一个人出去,极有可能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这天练功完毕,冯妍妍又拉着墨菊在山上乱转。此时正是春末夏初,道士山已经不再是一幅白色灰色黑色的水墨画,淡淡的绿色开始变得浓郁,很多叫不上名字的花啊朵啊也都开得绚烂缤纷,偶尔,还会有蝴蝶飞过。墨菊毕竟是小孩子,看到有蝴蝶,立刻高兴地叫起来,玩心大起。
冯妍妍慢慢地跟在墨菊身后,心想自己带墨菊来道士山,还真是对了。虽然在山上,墨菊需要做的事,比在乌家还多,但是,墨菊却真的很快乐,而且,也不怕她了,最重要是,墨菊的功夫,学得要比自己快,比自己精。不过墨菊喜武不喜文,她再怎么威逼利诱,墨菊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只勉强认得几个字,却绝不肯拿起笔来。她也就随她,不想把自己弄得跟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似的,不管孩子喜不喜欢,凭自己的意愿让孩子学这个学那个。
天渐渐暗了,有几朵厚厚乌云凝聚过来,不知道会不会下雨,没有天气预报可看的生活,还真让人对天挺闷的。
冯妍妍想着,她们出来时并没有带任何雨具,就叫墨菊。
“墨菊,我们回去吧。”
没有回答。冯妍妍一愣,不仅向四周看了看,自己只顾慢慢的边走边想,却不知道墨菊追蝴蝶追到哪里去了,而且,自己现在,是走到哪儿了呢?
“墨菊,墨菊……”她大声喊着,却没有再继续走。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走出多远,如果到处乱走,反而会错过回来找她的墨菊。
天越来越黑,而且真的开始下起雨来。刚开始还是几个大大的雨点儿,渐渐的,雨丝越来越密,雨点也越下越大起来,冯妍妍停止了呼喊,开始侧耳倾听,有没有墨菊喊她的声音,却只能听到雨打树叶的声音。
她颓然地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反正衣服已经被浇透了,而现在又不算太冷,而且,她也不相信自己能找到避雨的地方。也不知墨菊那小丫头,在找不到自己之后会吓成什么样儿,知不知道回道观去叫大瞻铎和李冷一起出来找她。
雨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个季节的天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稀里哗啦地大哭一阵发泄一阵也就算了。雨虽然停了,她却感觉有些冷了。天已经完全黑了,即使是白天也记不住路的她,就更不敢在黑暗里乱走。希望这山上木有野兽啊蛇啊之类的,她想着,有点儿昏昏欲睡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睡,现在虽然还只是感觉有一点点冷,但她知道,如果她睡着了,如果夜深了,那一定会很冷的。这样想着,她就站了起来,开始来来回回地慢慢走,既可以让自己温暖一点儿,也可以防止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如果能生一堆火就好了。冯妍妍想,既可以取暖,又可以让找她的人看到火光。只是刚刚下过雨,附近即使有干树枝,此刻恐怕也变成了湿的,而且,即使真有干树枝,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点燃。她不禁叹气,看来,要适应古人的生活,自己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
实在太困了,还有点儿累。她又凝神听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听到有喊她的声音。就在这一刻,她突发奇想,自己干嘛害怕自己睡着了,会昏迷过去甚至不小心一睡不醒什么的,如果,如果,那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的身体还在的话,说不定这一下就穿越回去了。即使已经不在了,也大不了是个死。说实话一想到死,她还是很犹豫的,她从小就有点儿怕死,总觉得人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会很闷的。当然长大以后她也对自己小时候的想法笑,既然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又怎么会觉得闷?
重新坐下,她不知不觉还是闭上了眼睛。真冷啊。看来虽然天天练功,这只有八岁的小身体,还是有些柔弱。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她仿佛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纪,跟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在一起。可是很快地,这个梦就被其他的梦代替,到最后,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混合在一起,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却实实在在地让她觉得,冷。
她使劲儿地蜷缩着自己,以便能让自己感觉暖和一点儿。
“若岩,若岩。”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李冷那张貌似依然没什么表情的脸。见到她睁开眼睛,李冷立刻冷冷地说了一句。
“知道自己会迷路,还到处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