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刚刚到家,国王大諲撰就即刻下旨,封李冷为左熊卫置都将。
置都将,在渤海国的十大卫中,是仅次于将军的职务。
在渤海国,除了大姓王族,很少有人能在军中直接被封军职,基本都是从下到上,一点一点升上来的,或有战功,或有政绩。
即使不是王族的大姓,也鲜见直接被任命为军中头目,因此,李冷算是很特殊的一个。
另外一个特别之处还在于,他并没有被派到父亲所在的北左卫任职,而是被派到由大瞻铎任大将军的左右熊卫,这也是很少见的。
例如,李冷的哥哥李凌,就是在父亲李将军手下任职。而乌若岩的大哥乌若鸣,因乌老爷是文职,则在他一个堂叔父处任职。
李家人很清楚,李冷之所以直接被任命军中要职,并被安排在大瞻铎手下,一定是大瞻铎,亲自向主上提出来的。
李夫人内心不安,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但王命已下,李冷又一副从容坦然的样子,即便有再多的担心,李夫人也只能悄悄咽下。
从被任职开始,大瞻铎丝毫没有给李冷休息的时间,就命他立刻熟悉军中事务,连春节都没有回家,更别说是去乌家看一眼乌若岩了。
元宵夜,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日,且李冷又婚期将近,大瞻铎终于让李冷休了假,但命他三日回门之后,必须赶回军中。
这样的安排,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也没什么不妥。
王爷大瞻铎自被任命大将军后,治军严谨,很多事都亲力亲为,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对手下人同样要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李冷的上司,左熊卫将军大臻漠,还是品味出了一点点不一样,不由得替这位新在手下任职,又很得他喜爱的李冷暗暗担心。
只可惜大臻漠虽然论起来是大瞻铎的长辈,年纪也一大把,但毕竟上下有别,对大瞻铎亲自所下的命令,也只能遵命照办。即使有心想让这个刚上任的年轻人多休息一下,也是无力。
算起来,李冷已经有二十几天没有见到乌若岩了,等父母和哥哥嫂子带着家里人出去观灯,便一个人出门,向乌家而来。
没想到还没走到巷口,就遇到了乌若岩,和正欲挟持乌若岩的耶律德光。
还有闻讯赶来的乌若鸣。
原来是乌家门口的家丁,在目送耶律德光和乌若岩离开后,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连忙跑进府中,禀告给了乌若鸣。
乌若鸣先赶到乌若岩屋中,见墨竹母子都被点了穴道,一个泪流满面,一个昏迷不醒,暗叫不妙。匆忙点开二人穴道,让前来禀告的家人立刻找人照顾这对母子,就带了几个人,追到巷口处。
正好看见李冷,乌若岩和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看乌若岩跑向李冷,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特别疼痛,只是恨恨地,看着乌若岩跟李冷握手并肩而立。
乌若鸣眼见着杀死自己弟弟的仇人正在眼前,如何肯轻易放过,一声令下,几个人就与耶律德光战成一团。
耶律德光也是太过于自信,以为乌若岩会接受他的条件,扮成阿德的样子混入乌家,并没有带任何兵器。此刻,虽然受了乌若岩一刀,却依然自恃武功高强,并没有把乌若鸣几个人放在眼里。
李冷一把将乌若岩横抱起来,向乌家飞奔而去,将乌若岩轻轻放在门口。
“送小姐回去。”李冷简单地对门口的家人说,抽过那人腰间的佩刀,回身离开。
“我也去。”乌若岩在李冷身后大叫。
“回去。”李冷回头看了乌若岩一眼,轻声道。
乌若岩站住,知道李冷是担心她有孕在身,不宜动武,其实自己哪有那么娇弱,他也太过于小心了。
但是,这种被人关心溺爱的感觉,却真的,出奇的好。
她想了一下,既然大哥也追了出去,家里恐怕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唯恐母亲担心,她转身向府中走去。
耶律德光正在跟乌若鸣等人周旋,眼睁睁看着李冷抱起乌若岩,心中烧灼的嫉恨,已经达到极限,恨不得立刻杀了李冷,却无奈抽不出身来。
待李冷持刀而来,耶律德光不顾乌若鸣等人的步步紧逼,直奔李冷而去。
即便耶律德光武功再高,即便在李冷到来之前,他已经打伤两三个了乌若鸣带来的人,却无奈之前已经被乌若岩一刀刺伤,李冷和乌若鸣又都是个中高手,而且又占着人多的优势,耶律德光不仅没有伤到李冷,反而身中数刀。
乌府中,又有几个人跑出府门,向这边而来。
耶律德光知道,再继续下去,恐怕凶多吉少,立刻大吼了一声,拼劲全力,狠狠打倒他面前的一个人,施展轻功,飞奔而去。
乌若鸣正要追去,却被李冷伸手拦住。
“大哥,算了。再过去就是闹市,别伤了不相干的人。”
乌若鸣顿了一下,觉得李冷说的也有道理,何况几个人中,已经有人身受重伤,也要回去医治。
只是如果就这么放了耶律德光,无异于放虎归山,乌若鸣伸手叫过一个人,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那人点头离去。
李冷不说话,却知道乌若鸣一定是加派人手,去暗访耶律德光所住之处了。
“元帅,不如您还是去住在我那里,安全一些。”虽然耶律德光一回来,就吩咐张程笙换了一家客栈,但张程笙依然不放心。
“不必,你那个地方,一定不能让人知道。”耶律德光双眉深锁。
身上的伤口虽然经过简单的处理,却还是灼热的疼,最疼的,就是被乌若岩刺中的那一刀。
那一刀,不仅仅是刺在他的身上。
“有什么事吗?”耶律德光见张程笙欲言又止的样子,问。
“元帅,萧将军派人传消息过来,陛下已经下令攻唐,因为您不在,萧将军已经主动请缨。元帅您……”张程笙说着,人已经跪倒在地。“元帅,您千万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耽误了大事啊!如今朝廷多少人盯着您手中的兵权,您是知道的!何况,太子那边的人,已经开始在朝堂上下议论纷纷了!好在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知道您来了渤海,否则……”
“本帅知道了。”耶律德光闭上眼睛,打断张程笙的话。“你先起来吧!”
张程笙有些惶恐地站了起来,看着耶律德光。耶律德光自受伤到现在,脸色一直惨白。
张程笙已经看了那些伤口,每一道都很深,虽然都没有伤到骨头和要害,但也能看得出来,对方是想置元帅于死地的。
尤其是腹部那一刀。
他真的很不明白,那个叫“乌若岩”的女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居然能让一向以天下大计为重的元帅,只身一人,来渤海犯险。
毕竟这里不是契丹。
渤海一向以契丹为敌,元帅如此不顾一切地闯来,甚至连自己想做什么都没有计划好,实在不像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元帅。
那个虽然有些暴戾,但总是会筹谋好一切的元帅,似乎完全在这个乌若岩面前,乱了阵脚。
“元帅……”张程笙想了想,还是开口了。“如果,您一定要得到那个女……那个乌姑娘,属下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断了她所有的后路。只是此刻,时机还不成熟。陛下一直想大举南攻,但又恐渤海扰我们后方,如若能说服陛下,先打下渤海,到时候,别说是一个乌若岩,整个渤海国,都是元帅的囊中之物。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元帅又何必逞这一时之气!”
耶律德光不说话。
张程笙所说的一切,他都考虑过了,契丹和渤海之战势必难免,但,只要一想到她就要嫁给李冷了,他的心就会在瞬间咆燥得无法平复,他怎么能容忍他的女人,嫁作他人妇?
但是,即使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面对乌若岩时的定力。
她的三言两语,就已经让他怒不可遏,他怎么还有心情,去按自己的计策行事?
原本是抱着狠狠地报复她的决心而来,没想到,反而被她所伤!
左肩还留着那道伤痕,胸口的伤疤刚刚愈合不久,如今,她又给了他新的伤口。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要杀他了!
而他,却从未想过要杀了她!
这就是他总是会在她面前败下阵来的原因!
只因为他对她,没有她对他那么狠,那么无情,那么绝决!
敲门声,打断了耶律德光起伏不定的思绪。
“元帅,张将军。”一直隐蔽在客栈外面的,张程笙唯一带到渤海国的手下,悄悄闪身进来。“有些渤海官兵在搜查那边的客栈,听说是要捉拿契丹细作,一定是冲着元帅来的。”
“元帅,还是去我那里吧。”张程笙焦急地说。
耶律德光不语,思忖了片刻,终于点头。
乌若岩,她还真的够狠,竟然想赶尽杀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