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表扬,没门儿?进山之前连个招呼都不打,四喜绝不为了一时口舌之欢,就鼓励他做这么危险的举动。
站在田埂上,地主婆开始给她们家长工训话:“你知道吗?一个人进山多危险。”
正在大口喝汤的严铁柱嘴角抽了抽,险些把汤倒掉,山鸡汤无比香,胜过他以前吃过的各种山珍海味,她应该也喜欢吧!
也不知道她来之前自己喝过没有,男人的心思很纠结。
“那么大点山,没问题。”大男人当然要有男人的样子!
“哟,好大的口气,山上有野猪,有狗熊的,我爹那弓箭力气小,射不了那些东西,万一你看见了——”四喜满脸严肃,端端就是一个地主婆该有的样子,庄严而又神圣。
“我要遇到了咋办?”他盯着四喜看,似乎要从她眼底里看出什么端倪出来。
好狡猾的男人,四喜倔强的吞了一口口水,好像自己狠狠的想要吃掉他一般。
“你自己看着办吧,若是被野猪一巴掌拍死,我也不用付工钱了!”
严铁柱:“……..”
两人有些无聊的瞎扯起来。
“铁柱哥,你到底是哪里人啊,为啥会来到我们这个破地方呢?”
只有问到这个问题是,他会沉默片刻,旋即用长满厚茧的大手揉了揉李四喜的头顶,动作确实很轻柔,有几分温柔的味儿。
“这个,能不能算做我的一个小秘密。”这个秘密太大了,她知道了,肯定会疏远自己吧。
“哦。”心里有些小忐忑,看他的样子,难道是犯了什么事情才会逃到这里来的?
好可怜的年轻人。
——同情心泛滥的坚定了这个信念。
“铁柱哥,你娶过媳妇儿没?”
问这个做什么?严铁柱心里一阵激灵:“没…没…没有。”
“哦,像我们这里,你这样大年纪的小伙子都娶媳妇了,你咋还没……”
又开始周而复始的念叨。
男人今天混了个汤足饭饱,心满意足的歪在田埂上看云朵。
一朵,两朵,三四朵……
无比惬意!
愿天道遂人愿,事事顺人心,以前的事便像一阵风吹拂而过…….
一旁的四喜靠着身后的柱子,嘴里哼着快活的歌儿,严铁柱突然有些犯困,渐渐合上眼睛,一不小心脑袋磕在一旁的姑娘身上。
不知道多久,被人酸醒。
“哎呀,这谁呢,不是四喜丫头吗?跟相好的在地里就忍不住了,啧啧啧。”一个女子酸溜溜的的话传到耳边。
“哎呀,李大妞,你少来,你自己早就看上这痴汉了吧,不过说真的,这男人年纪跟你差不多,配你也正合适,四喜娃子吗,始终嫩了些。”
“呸呸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我老吗?我可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大姑娘差点把脑袋扭掉,那话里就是想说她自己超脱世人之上,是不屑等闲臭男人的。
妇人笑了,打趣她:“你就少来啊,再挑三拣四的,真过了二十五,鬼还要你,你看看,大丫雪娟都要嫁人了,人家出生的时候你都满地跑了,还不警醒些,以后做填房都没人要!”
嘴真够损的。
此女长得甚是妖艳,叫李大妞,原本是有几分姿色的,只因自己觉得自己条件好的不得了,总是不急,挑来挑去,过了二十才发现把自己给耽误了,这个时候纡尊降贵想再找个先前那么好条件的已是不能,再一耽误下来又是两年过去。
她即是姓李,跟四喜还是未出五服的亲戚关系,眼见着连四喜娃子都跟男人搅和在一块去了,这女子那不平衡的心思全给勾了起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一旁的妇人是西头的徐嫂子,一向都是直肠子,跟李大妞关系不错,两人是怼来怼去,关系越怼越亲近的这种。
四喜从睡梦里醒来,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这两人为何要在这里搭台唱戏,就听见了一句话,什么大丫跟雪娟都要嫁了。
“雪娟姐要嫁人了?”
徐嫂子心直口快:“哟,你还不知道呢,大家都传遍了,说是跟大丫一天呐,你这个妹妹怎么当的,姐姐要嫁人了也不知道。不过也是,你自己的事情都还忙不完呢。”
说到这里掩嘴一笑,那眼神告诉四喜:你两那点破事,嫂子我都知道叻!
这话没来由的……
四喜躁了,胡扯个什么鬼。
哎呀妈,人果然不能如此理直气壮,别人鬼扯你的时候,一定有其原因在。
见鬼的原因,明明是他靠过来的,关键时候还不能慌,四喜做出一副“你妹见过吗”的表情,泰然处之,内心其实早已崩溃。
“喂,你快些醒来,自己没骨头吗?”
大汉其实早醒了,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既然她没发现,索性——
就这样吧,反正刚才伪装的也挺好。
四喜扶额,好一个淡然的家伙,这两个女人一定以为自己经常来地里偷人吧,她很有预见性的想到说不定这处地方,不久以后会有各式各样喜欢打听的妇女从此处经过。
她们就喜欢闹些新鲜名堂出来。
可是老子不是在偷人啊。
纠结了许久,果然还是淡定些为妙。
其实村里面这样处着的小年轻挺多的,相好着的男男女女,趁着地里干活的机会,两人卿卿我我独处一阵。
偏生李大妞被徐嫂子这么一打趣,越看严铁柱越顺眼起来。
身强体壮器大活好,浑身散发出一种勾人的味儿。
真是便宜那个还没长出姑娘味道来的小四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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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自那天回去以后就没再去过地里,即使晚上一起吃饭,也看得出她有些心不在焉的。严铁柱好几次想跟她搭话来着,却被她有气无力的模样吓着,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绷紧了神经一直等她来找自己,谁知道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影,四喜就是这样,一忙起来,自己姓什么都会忘了。
他本以为她会懂,谁知道过了半个月还没有反应。
四喜的一门心思全部都扑在挣钱这件事情上去了。
刘家那边给了五十两聘金以后,秦氏都收了,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四喜跑去找奶奶要了几次,谁知道奶奶除了打马虎眼,其他啥也没干。
家里的事情,也不能动不动去找老族长评理,须知爹爹的薄面就那么几两,若是用完了就没了。
这姑娘也就急了,刘家虽说不用姐姐陪嫁什么,但是女方家人不能这么不识趣。
刘家好面子,所以给的聘金远远高出十里八乡的聘金,于是李家陪嫁就不能太差,这是规矩,谁知道奶奶这么不着调,别说拿五两银,连五个铜板都没有,以前号召大家一起织布也存了不少钱的,如今问起下落来便是一个字儿都没有。
四喜只能干着急。
对比二叔那边,雪娟准备了六铺六盖,樟木箱子两个,结婚礼服一套,小礼服一套,鞋子六双,回门衣服一套,金器一套,乱七八糟花了至少有四两银。
都是同一天成亲,自家姐姐嫁去城里,却什么陪嫁都没有,以后在夫家难免落人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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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分家以后,二叔那边象征性的退了一些谷子给她们,但也没有富足到能办嫁妆的地步,这两个月,四喜编东西编的眼睛都快瞎了,也才存下一两银子。
摸摸口袋中羞涩的银两,愁上心头。
如今离十月初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要怎么办才好呢。
四喜的这些心思大丫却不知道,大丫只知道自己的聘金没了,四喜跟奶奶撕破了脸皮耶没能要回来,她宽慰了四喜几句,这件事情也就作罢。
这期间,刘宣之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思念之情,又来找了几次大丫,大丫完全沉浸在待嫁的喜悦之中,不知道妹妹当家这般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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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长工照样早早的去了一趟山上,如今是秋猎之际,猎物也好打,他拖着一条獐子,两只野兔,一只山鸡来到家门口,眼睛往院中扫了扫,没看到心爱的四喜。
秋末,他穿着一件褐色的短袄,乌黑的头发盘在头顶,显出无敌的精神气出来,若不是这一身布衣,倒像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将军。
带领千军万马,所向无敌那种。
这半个月时间,他越发确定自己对这个小女子的心思,确定无疑。
心里便像被人煎烤过一般,一面思念,一面痛楚。
人世间跋涉那么久,走了那么远的路,直到这里才遇上对的人,偏生这么艰难,这个队的人,连个正脸都不想给他,一脸的忧愁。
好姑娘,你是为何事忧愁,为何不告诉我呢?
她心里还在算着一本账,要如何快速发家致富之道,当真没把心思搁在儿女私情智商。
果然还是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