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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不舒坦了,一家子人谁也过不好。只是任谁问,也问不出个四六来。哪怕是问到今儿个才来过府上的尤氏和赖升媳妇,这俩人都透着茫然。只是众人想着赖升才从金陵回来,就猜想着,是不是老太太又惦记上那早亡的姑太太了?于是,就纷纷说笑,想要混过这个茬去。
旁人还只是顾着老太太,只是黛玉却又与旁人不同,思念起亡母,心里更是柔肠千结,只想躲着人哭个痛快。偏有宝玉,于黛玉身上最肯花心思,看其行,度其意,就知道妹妹难受,恨不得就一时一刻地伴在妹妹身边,为其开解,不让妹妹伤心流泪。
这宝玉是个实诚的,想着了,就要去做。于是,下晌就伴着妹妹未去母亲王夫人那儿。黄昏请安也只打了个唿哨,就回老太太那儿伴着黛玉去了,只看得王夫人连连地皱眉。偏生这孩子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一门心思只有黛玉,就连第二天也装病不去学里,赖在家里陪着妹妹。
老太太是宠着宝玉,看心肝儿不想去上学,那就不去吧。世袭勋贵之家,哪怕不能袭爵,也不是非得走科考这条路的,这条路是为穷人庶民预备着的。而像他们荣国府这样的人家,出身放在那儿,日后捐个官儿什么的,照样是个金光大道,看看京中相似人家,哪家不是这样的?就算从科考出来,这样的家世也做不得清流。况珠儿那孩子的早逝,已经让老太太对科考起了腻味。让宝玉读书,无非是明个理罢了,现孩子懂事着呢,多读一天少读一天又碍得了什么呢?也只有儿子政儿,读书读迂了,把个孩子逼得紧紧的。只是政儿到底是宝玉的老子,她也不好说得太过,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往日里王夫人在这点上是跟老太太一个想法,只是今儿个就不舒服了。儿子放着正经事不做,腻着个小姑娘,偏这个小姑娘还不知道劝,只让儿子围着她团团转。
想当初这姑娘的娘未出门子之前,就是老太太的心尖尖。她们这些做嫂子的只能捧着哄着,谁让姑娘是娇客来着。现那位姑奶奶都仙去了,还是不消停,三天两头弄得府里为了她的事情不痛快。而她的那个独女,也在这儿做着娇客,还招得自己儿子围着她团团转,连老子娘都不放在心上了。
王夫人这越想,心里就越不忿,这要做娇客,就得在自己个儿的家里做。现在这是客居外祖家,那就该懂事,三天两头的哭天抹泪的,知道的,是这个姑娘天性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舅母的怎么了她呢,真真冤枉死人了,哪样东西不是捡最好的给她,什么事情不是先紧着她?连府里正紧姑娘都靠后站了。偏还这个样子!再想着因为这姑娘,被一个小毛孩子指着鼻子说不懂规矩,心里真是呕死!
又想着老太太的心思,知道想把这个许给儿子,就更愁人了。想自己儿子,衔玉而生,又是那样的人品那样的性子,什么样的女子配不上?现如今,咳!
再想想,自己做人儿媳妇,惊惊站站的,生怕有个什么没做到最好,惹婆婆不喜。可现在这个准儿媳妇,还要自己花心思哄着供着,这天下的道理,怎么到这儿偏就倒过来了?
再想想这样的姑娘,如此目下无尘,俗事不染,日后怎么管得了家,帮衬着儿子?有心想要教导吧,偏又越不过老太太。而且如今自己虽是这孩子的舅母,日后却有那个意思在,若自己教得严了,难保有人非议自己苛责。
真真是怎么想怎么麻烦,怎么都堵得慌,所以看着黛玉,心里并不喜欢,可又要顾及着婆婆,按下这些心思。
不说这些各人的心思,只说这第二天上晌,才吃罢早饭没多少时候,就有小丫头子在老太太屋子外头同报,“赖嬷嬷来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让人进来。赖嬷嬷是府里老人,伺候过荣国公代善,早就出去荣养了,两个儿子,赖大做了荣国府的管家,赖二做了贾敏的陪房,堂侄赖升在东府里。
这赖嬷嬷进来,看着还挺矍铄的,气色还算不错,只是两眼通红,不过也没带出别的什么来。老太太心中有数,也相当满意赖嬷嬷的做派,就格外的赏脸亲热些。
老人见面,免不了话当年,唠了会儿,老太太就说道:“想当年我初见你的时候,是才嫁进这府里做孙媳妇,这一转眼,我自己也有了孙媳妇了。岁月不饶人,我也没别的想头,就指望着这个孙子出息了。”说着揉了把宝玉,宝玉也配合着说了几句贴心话。
眼看着赖嬷嬷眼睛更红了,不等她说出什么来,老太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老大家的小子是个好的,如今已经捐了个前程在身上,只等那实缺儿了。这事儿,你放心。我也喜欢那有出息的孩子,不像那旁人只知引着主子遛猫逗狗,或者是欺上瞒下做出些背主背德之事。回头,我就让老2使法子,给那小子谋个州县。你这辈子也算是挣出来了。”
这下赖嬷嬷眼泪真的止不住了,听老太太那话,有恩赏有敲打,知道那事儿算是了了。其实,主子不做什么,他们也没话好说,这就是身为奴才的命,况二儿子早就是别家的奴才了。如今这样,算是老太太慈善,安抚自家,同时也是让自家紧闭着嘴。于是,颤巍巍起身拜下,没口子谢着主子恩典。
老太太忙让人扶了她起来,又闲话了会儿,才让人散了。用了午饭,老太太歇晌,屋里只留了一个老妈妈陪着说说话,还有就是金鸳鸯给打着扇子。
那个老妈妈人称赵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很有几分体面,看着老太太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开口问道:“老太太,您老也别嫌弃老奴我多嘴。您这是有什么心事?从昨儿个起,就看您不怎么舒坦,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让老爷给请个太医回来瞧瞧?您这样,别说我们这些做奴才服侍的,就是老爷太太连同宝玉他们,都不放心呢。”
老太太唉了一声,“我身子没事,只是,心里有点儿担心啊。”
“这是怎么说的?”那赵妈妈问道。
“昨日赖升家的来回话,说了个南边姑爷家的事情。说是那赖二一家都被姑爷发作了,也不知道卖到哪儿去了还是没了,哭着求我作主,被我骂了一通。虽说是姑爷的那个儿子不懂事,弄出了这么个事情,可毕竟人家还小。这在主子身边服侍,该劝还是要劝,怎么能只知道听主子的吩咐,由着主子胡来呢?现在惹出事情,让姑爷生气发作就算都打死了也是说不出什么来,若是因为这些奴才只知道愚忠,由着小孩儿胡闹,坏了读书人的名声,我怎么对得起姑爷,怎么对得起我的敏儿?要知道,这些人原都是敏儿身边的,都是从这府里陪过去的,要是只坏了敏儿的名声也罢了,反正她也作古了,可若是坏了那孩子,你让我如何心安?那可是姑爷的独苗苗!”
“吓,究竟是什么事情啊?怪道您今个儿给赖嬷嬷这么大的体面。”找妈妈吓了一跳。
“我也听得不尽不实的。只说是那孩子去金陵赶考,赖二的儿子跟着的。结果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就去了秦淮河,又看中了个小丫头,说是不忍人流落风尘,跟人争抢那小丫头,结果那么个小东西竟然花了一百两!”老太太说话句句属实,只是大用春秋笔法,然后,这听出的意思就完全变样了。
“啊,那哥儿才十一岁吧?就去那地儿了?还抢个小丫头,还一百两,真真是,这可怎么说的。”找妈妈一幅恨恨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这赖小子,怎么也不知道劝着点儿,只知道一味儿听主子吩咐!”老太太痛心疾首。
“老太太,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都十一岁了,想是跟咱们宝二爷一般大。可看咱们宝二爷多懂事,哪会闹出这些来?那是那哥儿不知礼,明明是读书人还去赶考呢,怎么就弄成那样。赖小子也是冤枉,怎么就知道他没劝了?若是他死命劝了,主子不听,这做奴才的也没法儿啊。那姑老爷就这样发作人了?”
老太太又唉了声,“不光是赖小子,连着他老子娘,还有那冯婆子,好些得用老奴,都给发作了,现如今原咱们府里的,都没留下。姑爷,这次是气大了!”
“老太太,这,不对吧?听说那哥儿。。。。。。”
(稍微改了下上章的人物关系,细看红楼,发现并没有明显的地方写赖升是赖大的弟弟,所以,自我联想,荣宁二公是亲兄弟,而这两个都是姓赖,就让他们做了堂兄弟,倒推上他们父祖辈,也是兄弟,正好分别跟着荣宁二公。所以上一章的“婆婆”改成了“婶娘”。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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