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站在那儿看着郭远达忙东忙西,心中却转着那郭公子刚刚的几句话。听得出来,这人家里跟皇帝的内廷有关系,而前些日子说给自己的那个职位,也是给这人给顶了。只是这么一闹,那郭大人又把那位置给派抛出来作为安抚了。
虽说是一样的职位,可这么一闹,就有股子个膈应人的滋味,本来说好的事情,随随便便给人抢去了,然后因别的事情,再被送回来,好像是说,哎,别吵了,给你还不行吗?
林靖脑子里一转,啊,这原本就是两笔账阿,差点儿就被搞混了。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结了。虽然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可那姓郭的如此德行,就不该是能饶的。即便今日自己放手了,人家也要处心积虑报复的。再说什么宫中贵人,今天如此一闹,再接下那个职位,也算不是善缘了。
想着,林靖冲着这位郭大人拱了拱手,笑道:“今儿个我原本是要去衙门求见郭大人的。只是看着时间还早,就先过来了。即如此,那就跟大人一起过去吧。”
说着,转身对冯紫英道:“冯大哥,你这边有事,我就不用你陪了。”说着,暗暗冲着冯紫英眨了眨眼,道:“不知道这藐视朝廷命官,出言污辱官员,还诬陷皇上卫军为匪类,这样的言行,依律,该如何治罪。冯大哥,等回头这事情判下来了,你再给我讲讲吧。”
冯紫英虽然直爽,可也不是个笨的,哪有听不动的,虽然已经猛打过那人一通出气了,可兄弟还不想收手,那就继续陪人玩玩,马上点头道:“成,林兄弟,你跟这位郭大人去办你的正事吧。我这边事情好了,再去找你。”
说着,还冲着郭远达一拱手,道:“这位郭大人,不敢耽误你时辰,你先请吧。”
郭远达差点儿哭出来,着林靖看着挺和气的,说话也进退有度,怎么转眼就这样啊?再说着冯紫英,他不认识自己,自己可是认识他的,当初就是他把仇都尉家的公子差点儿个给打死了,引出了京里那么多风雨,这些年这人是不再外头闹了,可明显的,这脾气还是没改啊。
刚刚郭远达就存心不跟着冯紫英打招呼,觉着林靖软和,好摆平,只要林靖点头答应了,这事情就过了。可没想到,这林靖跟这个冯紫英这样子,你送上去的好处,人家照旧吃了,事情,照旧还要闹。
走,这会儿怎么走?
林靖可不管这些,微笑着道:“郭大人,这就请吧。”
像是为了配合了林靖,冯紫英冲着那几个差官眼睛一瞪,道:“还不快把人抓回去?怎么,你们想要包庇?也成,那就不要你们动手了。等下,自有我的那些兵丁来抓人。”说着,还冲着身边的小厮踢了一下道:“等下去给九门提督衙门递贴子,这事情,咱们也不能自专。”
这下,差官也差点儿哭了,京兆伊长官,官拜四品,治理京畿地区,九门提督,从一品,是皇上的禁军统领,虽说,只是两个官职的不同,可两个衙门的高下,一看便知了。
郭远达也傻了眼了,这一个比一个更能闹腾,这要真是官司打到那个份上,别说那个混蛋侄子了,连自己,连娘娘,恐怕都不得好了。
再看着林靖,还是一脸笑嘻嘻的等着自己走呢,那冯紫英,也不像是说戏话的样子,暗暗咬了咬牙,道:“林公子稍慢,且等我片刻可好?”
说着,也不等林靖发话,就走两步来到冯紫英身边,冲着冯紫英一拱手,作了个揖,道:“我竟然不知道那混账东西还做了这些过分的事情,实在是有愧。如此说来,确实是该让这些柴官拿下,好好惩戒一番,以儆效尤。我这厢,先給这位大人赔礼了。”
说着一躬到底,一点也不含糊。冯紫英也不含糊,结结实实受了这个礼。且看着那郭远达一转身,冲着那被堵住嘴的郭公子道:“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养成这样骄纵的性子,还做了这样混账的事情。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既如此,你就该受惩戒。如今,你且闭上你这臭嘴,省得再无知胡言,吃更大的苦头。”
不过是个无知蠢货,既然能惹出这样的祸事,就怨不得自己不保他了。只是这些事情,还得快些让吴家和娘娘知道。
紫禁城,皇家内廷,某处宫室外头的亭台处,一位丰腴美妇坐在亭内倚靠着围栏,像是在赏着这处的美景。只是,眼前满处的姹紫嫣红像是都没有进入她的眼,她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儿。
身后,一个大宫女正轻轻的为她打着扇子,看她如此,不由轻声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能愁成这样?”
“哎。”那美妇叹了声气,“我怕是给府里添麻烦了。”
“娘娘,这是怎么说的?”
“你还记得,前些日子,老太太来看我,给我说的那些府里的事情吗?”那美妇还是轻蹙着眉头,慢慢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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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老太太那日说了很多话。府里,二姑娘大了,原本是说给林家大爷的,只是因林大爷守孝给耽搁了。还有那林家大爷,如今出了孝,赶来京中等着补侍卫呢,这可是万岁也亲赏的荣耀。老太太说了,想来很快就会补上了。如此老太太也放心了,看顾这些年,也算对得起林大人和先姑太太。她老人家还说,就是让她现在闭眼了,她也算安心了。”
“哎,我正愁这事情呢。”那美妇得眉头更加蹙紧了。“都是我不好,要让老太太悬心了。也给太太添麻烦了。”
“啊,您是说昨儿个太太觐见时说的事?太太昨儿个说,那林家大爷那事拖着,还没有鸽说法。太太觉得这挺古怪的,不是说已经有缺了,还是武备院的,怎么还要等这么久还一点儿消息全无。太太还说,林大爷一进京就去领侍卫府递了牌子了。是位姓郭的笔帖式跟他说的话,说是没什么问题。怎么现在又这样了呢?”
见那美妇点头,拿大宫女道:“这些外头的事情,娘娘您听听就行了,可千万别为这些劳了神。”
那美妇又是叹息了一声,道:“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可这事情,说不得,还是我的罪过。那日,我也就因为高兴林家表弟进京,跟其余几位娘娘们在一起时,多说了两句而已,没想到,哎。”
“吴妃娘娘那个脾气,也就是娘娘您还老避着她让着她,说什么忍忍就过去了,千万别闹出来让万岁爷知道了心里烦。只是您倒是一味的让着忍着,别人可不是这样。啊,想起来了,吴妃娘娘娘家舅舅家就是姓郭,您说,这里头是不是有事情呢?”
“说什么呢!内廷不得干政,这是廷训!吴妃妹妹也是知道的,怎么会明知故犯呢。”那美妇像是有点儿着急了,声音有点儿急促。
“娘娘,那只是您!不然,那林家大爷的侍卫,又是怎么说的?您又在这儿担心什么呢?娘娘,要不您求求万岁爷?”
“你又护说!万岁爷每日要操心多少事情?我怎么能拿这样的事情来烦他?我又怎么能因为万岁爷对我的恩宠,就为外戚要官说好话?至于你说的别的,大概只是巧合,又或是还要些时日。说不得是我胡思乱想了。”
只是这美妇虽如此说,可那两蹙弯弯的眉并没有松开,为她脸上更添副风韵,“嗯,就是我胡思乱想了。要知道,林家大爷的那侍卫,可是万岁爷的恩旨,下头那些官员,怎么会罔顾圣令呢。”说着,又悠悠的叹了声气。
边上那大宫女忙又用各种的话把话题岔开,存心说些好笑的让自家娘娘舒心。那位美妇虽然眉头不展,但还是很努力的听说话努力的笑。
主仆之间只想着如何努力轻松些,却不妨亭边,假山后头,一行人静静地站着。打头人一身青色便服,料子很好,不过只是半新,腰间,那明黄色的带子泄漏了天机。而那人脚跟前,一个小太监跪着,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嘴。
寰泰帝轻轻听了会儿,就转身离开了,行动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只是转身间,脸上泛起一个冷笑,而很快的,这冷笑又收了起来,再无寻觅之处。
亭子里,那主仆还在说着些笑话,只等了好一会儿,那美妇才收起了脸上的愁思,展开了一直微蹙着的眉,一副雍荣华贵的样子转瞬显现在了人前。而那个宫女,也是紧闭着嘴,脸上肃穆,紧跟在娘娘的身后。这样的人,哪里有刚才那个话涝的样子?
主仆不紧不慢的离开了那亭子,转身前,那美妇意味深长的看了某处一眼,而那处,正是刚刚万岁爷站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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