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每天都会闹出不少大事小情,所谓层出不穷,因此过不了几日,三王之事便不再成为百官们议论的焦点。
这日,苏州盐课提举司丁忧,太子竟然举荐了兰台令史林海,弘圣帝宠爱太子,当场就允了。
众人诧异不已,这林海自从三年前中了探花,因为林家祖辈和他岳家荣国公府,到也升得快,从小小的编修到了从五品兰台令史,虽然是管书库的,到底也是从五品了,林海那一届就属他的官位最高。
现在太子又举荐他平调苏州盐课提举司,便是从闲置到实权的转变。
别看这官位不过从五品,却是肥差实权,大伙儿都盯着,没想到太子举荐了这么一个人,要知道,太子和林海可没什么深交。
不过想到林海的岳父是荣国公,大伙想想也就明白了。
记忆里,林如海还需要在兰台寺还需要熬上一些年成为兰台寺大夫,然后被调去苏州做巡盐御史。
林如海一直是父皇的人,父皇对他很满意,只是后面新帝登基,对于林如海就不免不待见了。
徒元晔不待见的人,徒元徽却喜欢,哪怕他是父皇的人,现在林如海还没有得到父皇重用,林如海也确实是个能臣,那么他不介意观望着,能用就收下,不能用,放在江南像上辈子破坏徒元晔徒元升掌控江南也不错。
众人心事重重,下朝之后,弘圣帝还将林如海同科的状元和榜眼叫进了御书房。弘圣帝调来三日的考评,也不由地点点头,对林如海勤奋好学、清廉自守大赞一番,让旁边状元和榜眼头上冒了冷汗。
一旁徒元徽见那三人表情各异,尤其是本该神态自若甚或沾沾自喜的林如海,竟也是一脸的不自在,便道:“几位大人皆以科举入朝,初踏仕途自有需要摸索之处,孤瞧过几位考绩,并无伯仲之分,想来日后皆会是本朝股肱之臣。”
三人忙拱手表示谦虚。
待那三人出了御书房,弘圣帝问徒元徽。
“这三人中,你怎么就看好这林如海?”
徒元徽一笑,说道:“单就为官之机灵而言,林如海实在是拍马都追不上那二位。”
弘圣帝笑着点点头,他教出的太子眼光果然好,他说道:“确实如此,赵、李二人极好钻营,听说对外口口声声是李相李甫国门生,极会看上官脸色,对同僚却眼高于顶,不大肯相就,这等人品,便是满腹经纶,也不堪重用。”
“父皇圣明。”
“这林如海你挑得不错!”弘圣帝丢下一句,便自出了御书房。
门外安公公早已等着了,见弘圣帝出来,便上前道:“皇上,太医过来禀报,皇后娘娘这回得的是小中风,以后怕手脚会不方便了。”
弘圣帝沉默了一下,说道:“去坤迎宫。”
坤迎宫外,有太监望见皇上銮驾过来,上前见过礼,便要进去回禀,却被弘圣帝一把拦住。
“不必宣了,朕进去瞧瞧。”
此时的暖阁里,皇后靠坐在床上,眼神空洞颓唐,在她床边,徒元晔正耐心地将手中捧着的一碗药,一勺一勺地喂进皇后口中。
“母后,太医说了,此次您的病确实凶险,不过好在如今发现得早,只要按时服药,再让太医院为您做些推拿,必是能痊愈的。”徒元晔劝她。
“是啊,娘娘,您切需想开些,”旁边一个老嬷嬷也劝道:“您可是有大福气的,瞧咱们四爷,又有出息又孝顺,以后娘娘的好日子还长呢!”
徒元晔继续道:“等母后能下床了,儿臣便向皇上请旨,接您到皇子府看看,让皇孙好好陪您说说话。”
皇后这时似乎回过神来,从锦被中伸出自己那只形状扭曲,不停打着颤的手,苦笑道:“这样也能好?”
“母后,外头得这种病的人多得是,您是没瞧见,如今好多人能跑能跳,和一般人没两样。”徒元晔叹了一声,又道:“母后自来心思太重,您务必放下些,多想开心之事,还有,这会子儿臣已让人到外头遍寻名医了,定能将您治好。”
皇后猛地大哭,“儿啊,本宫还不是在为你提心吊胆吗!”
徒元晔忙将手中药碗递给老嬷嬷,退后一步跪在地上道:“是儿臣没用,劳母后跟着操心。”
“元晔,你虽非本宫亲生,可本宫对你之心,并不亚于生身之母。”皇后抽泣起来:“可还是母后拖累了你呀!”
“母后何出此言?”徒元晔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哭着回道:“儿臣十岁生母病故,此后便与您相依为命,母后视儿臣为亲子,一饭一粥精心照顾,儿臣能得今日,全赖母后恩赐!”
皇后吩咐老嬷嬷赶紧扶起徒元晔,道:“儿啊,你快起来,母后有话要说。”
待徒元晔坐到床边,皇后抖着手道:“母后没有本事,虽是母后皇太后点的继后,一直不为皇上所喜,大概是恨屋及乌,自小到大,皇上也是对你百般不顺眼,如今想来,若你跟在生母身边,也不至于成为皇上眼中之钉。”
徒元晔连忙说道:“母后,您多心了,朝堂之事您不了解,皇上乃睿智明君,如何会因内闱之事和臣子们过不去,更何况皇上与您夫妻情重,二位不过因为性子不合,才时有争执,皇上心中对母后还是挂念的,儿臣不孝,说来母后确实有些小性儿!”说完,然后去给皇后擦眼泪。
皇后任徒元晔帮她抹了泪,道:“你倒是替你父皇说话,可人家心里只有一个嫡长子,根本想不到,我儿也是嫡子。”
“母后,儿臣不在乎什么嫡庶,更无所谓非分之想,母后,别人怎么看儿臣随他,您可不许胡思乱想,以为儿臣是那等好政揽权之人。”
“可皇上竟是不给你上朝了!”皇后忍不住说道。
“儿臣不过帮着六弟他们说两句公道话,只是话说得未免偏激,父皇生气,处罚儿臣也是有的。”
皇后指着徒元晔,手不停颤抖,随后叹道:“本宫竟养了个傻儿子,千般万般只为别人着想。”
徒元晔出得暖阁准备离开坤迎宫,半道上有个小太监迎面过来,徒元晔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一前一后的到了个僻静的园子。
“皇上在暖阁外待了多久?”徒元晔问。
“约摸一刻钟,那会子您正和娘娘在说话。”小太监回道:“随后皇上便走了,也不许我等宣。”
“他脸色如何?”
小太监想了想说道:“倒不见什么异常。”
徒元晔点点头,转身走出坤迎宫。
这日,徒元晔正在府中庭院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就着一副棋盘同自己对弈,门房这时来报。
“四爷,十爷过来了。”
“请他到书房去。”徒元晔吩咐了一声,便将手上一个棋子丢到棋盘中央,拿起原本搁在桌上的佛珠起了身。
“四哥,恭喜啊!”一见徒元晔出来,十皇子徒元诚笑着上前拱手道:“皇上下旨,让您回朝了!”
徒元晔脸上未露喜色,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今日也不知为何,皇上在朝堂上讲起了孝道,还夸了四哥您几句,少不得我等兄弟脸上跟着沾光。”
徒元晔平静之极。
什么也没说就转过话题。
“十弟,六弟和七弟那儿你可照应过?”
“四哥放心,您给七哥的银票,我已亲自交到他手上,还帮您传了话,让七弟绝不可灰心丧气,日后有机会的。”徒元诚回道。
“还有六弟,他倒是无辜被圈在了王府。”徒元晔长叹一声,又说道:“找个机会,我要亲自去瞧瞧他。”
徒元诚不甘心地叹道:“父皇真是老了,竟越发喜怒无常,连虎毒不食子都忘了。”
“可查出什么端倪,父皇为何会对我等发难?”徒元晔问。
“这几日我在查,四哥,我觉得此事和徒元徽脱不了干系。”
“有证据?”徒元晔望向徒元诚。
“七哥误杀大郡主之事,怕是早被人知道了。”
“你是说,太子……”徒元晔惊问,“这般机密之事,如何泄露出去的?”
“南安王府出殡那日,我们兄弟几个在襄阳楼喝酒,当时七弟对我们提到大郡主的死因,小弟一个侍卫后来禀报,瞧见徒元徽那个叫江顺的手下也同一时候在襄阳楼出现,只怕这消息,便是在那会子给传出去的。”徒元诚说到了这里,徒元晔明白了去。
“还查到些什么?”徒元晔又问。
“我也从乾阳殿打探到的消息,南安王曾进过一趟御书房,离开之时满头大汗,像是被训斥过,接着他便拒了您结亲之请,我觉得,七哥替你向南安王提出联姻之事,也是有人向父皇告了状。”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声,徒元晔手上佛珠一个个地滚到了地上,徒元诚吃了一惊,这紫檀佛珠是华光寺住持特意献给徒元晔,说能趋吉避凶,没想到,一向温文淡定的徒元晔竟然将它扯了,想来他如今已是暴怒。
“什么联姻?”徒元晔问道。
徒元诚意外:“四哥,你不知道?”
徒元晔立刻恢复了平常,说道:“你仔细说来。”
徒元诚立刻就将当日襄阳楼,徒元绥说南安王的庶妹长得好,然后偷偷接触了南安王试探试探能不能结成这门婚的事。
徒元晔眼中冷利一闪而过。
看了看丝毫不知的徒元诚,他说道:“这还关乎我,你们也不和我说一声。”
徒元诚目光闪烁,迟疑说道:“这些日子你不是在念佛就是陪在皇后身边尽孝,我们都难得见你,六哥说是会告诉四哥你的!”
徒元晔就知道会这样,原来,六弟见着他被父皇厌弃了,他的心思也动了,可是……他实在愚不可及!
“好了,不说了,在府里用膳吧!”徒元晔对徒元诚说道。
六弟不能用了,十弟还是心向这自己。
徒元诚也是聪明人,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怪异,他顿时有些难过,明明以前说好的,要一起辅助四哥!
“四哥……”
徒元晔叹道:“十弟不必担心,六弟还是我的兄弟。”
徒元诚连忙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