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你傻啊,你只要随便找个理由与他痛饮一番,你自己也装醉,他哪晓得是你故意要灌醉他?”
夏连想了想,眼神突然变得狡黠,眯着眼睛问道:“不对啊,你为什么要灌醉人家?莫非是被苏晋的花容月貌给迷了心智,想趁着他醉得不省人事把人家给强上了?”
我往他天灵盖上就是狠狠一巴掌,见他痛得呲牙裂嘴仍然不解气,伸手戳了他的太阳穴一下:“死小子你这脑子里装的尽都是些什么鬼,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缺德么,我若真是瞧上了苏晋只会正大光明的将他扑倒,用得着耍这种阴招么?撄”
他吐吐舌头,“那你是想做什么?”
我道:“这个你就别管了,你若是想要你的那五百两,就帮我做成这件事,我保证一分都不会少你的。偿”
他细想了一阵,看一看我,终于下定决心道:“好罢,既然你如此诚恳,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一帮你。”
我立刻心生喜悦,忙道:“那待会儿我让莲子把酒送来给你。”
他点点头:“记得找些好酒,人家毕竟是皇上,我也不能显得自己太寒酸。”
我满心欢喜的应下:“那是自然。”
风撩过平静的水面,一阵清凉扑面而来,池子旁的芦苇微动了动,我无意间侧头望去,却恍惚见到一抹蓝色的衣角轻轻拂过,急忙坐起身来揉揉眼睛,再看时却只见到几只觅食的麻雀,心中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觉得定然是因为自己今日被连连折腾导致精神恍惚,方才才一时看花了眼,而后轻松的叹息一声便躺了回去。
虽然知照离开的时候苏晋并未一同离去,但我觉得如今渝国和凉国都对卫国虎视眈眈,他宫中的事物应当会十分繁忙,便以为他不久后多半是要回到宫中的,于是也没有想着让夏连在今日去完成我交代他的任务,但没料到他去东厢看了颜楚之后,并未有什么打算离开翠竹阁的迹象,在书房中埋案忙了一下午,还准时的出现在晚膳桌上,晚膳吃完后,又陪着锦儿认了一会儿字,教到一半的时候抬头对莲子道:“莲子,你去告知冷春一声,将东厢的卧房收拾一下,我今晚会宿在那处。”
莲子欲言又止的看苏晋一眼,又看我一眼,便一脸复杂的应了声是出了房门。
我有些不解,觉得就算是东厢有颜楚住着,但宿的也不是他的卧房,为何非要换个地方住?想了想便了然了,颜楚的身份不能透露,如今在下人心中存的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的印象,苏晋此为不过是为了避嫌,也为了保全颜楚的名声,便暗觉他着实挺有君子风度,想来我看人的眼光也并不是随随便便的。
夜色稍深一些时,苏晋将睡过去的锦儿抱到卧房中,也没有同我多说什么,只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雨桐院,收完衣裳的莲子朝他离去的方向望了望,又转头小心翼翼的看我一眼,道:“夫人,容奴婢多一句嘴,虽然奴婢不晓得之前先生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夫人离家出走,但夫妻没有隔夜的仇,夫人都回来这么久了,就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不要再与先生置气了。”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嗑瓜子,听到她这话不解得很,茫然啊了一声:“我……我和他置什么气啊?”
莲子叹一口气道:“夫人还不承认,若不是和先生置气,夫人都到翠竹阁一个月了,为何还要与先生分房睡?”
我刚进嘴里的瓜子来不及嚼,顿时就卡在嗓子眼里,忙伸手取了一杯茶水灌下,咳嗽半天终于缓了过来,看着莲子一脸操心的形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过是代替南宫留在翠竹阁中陪锦儿三个月,如今过了一个月,我与苏晋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多亲近,但也不至于疏离,我满意于这样的现状,但却忘了在旁人眼中我们一直都是夫妻的关系,对于“夫人”这个称呼,苏晋与我都从未开口否认过,他不否认,多半是为了不让锦儿多想什么,看他不否认,于是我也没有否认,但作为夫妻,我们相处的方式难免显得太过生疏,恐怕在下人之间已经有诸多猜测,也难怪莲子这丫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没有办法将事实说出来,也不晓得该编一个什么理由来将这事搪塞过去,便只好将其推到苏晋身上,嗑一颗瓜子语气无奈道:“我也没有办法啊,是你家先生要与我分房睡的,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我也不能勉强他是不?”
莲子立刻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什……什么?”
我猜,就算给这丫头一百个胆子她也必定不敢去问苏晋为什么要与我分房睡,便作出无辜表情点了点头再次确认自己方才说的话。
莲子有些受打击的默然半天,不解的问道:“为,为什么啊?”
我摊手:“我怎么晓得?”
她面色复杂的沉思一阵,却笃定道:“奴婢觉得先生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先生对夫人的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看在眼里,肯定不会平白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顿时觉得有些无奈,方才这丫头以为是我要和苏晋分房睡的时候对我还颇有些埋怨,听到我说是苏晋主动要分房睡的却完全变了个态度,看来苏晋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是不可撼动的……
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道:“大概吧。”
莲子关切的望我一眼,一脸老成的安慰我道:“夫人你不要多想了,奴婢虽然没有成过亲,但奴婢看得出来,先生是十分在意夫人的,方才他特意当着夫人的面交代奴婢去告诉冷春他今晚会宿在西厢,也是怕夫人会因为住在东厢那位姑娘有什么想法,这是在照顾夫人的感受呢。”
我好笑的摇摇头道:“你年纪不大,懂得倒是挺多。”
她听出来我话里的揶揄,不服气道:“夫人别不相信奴婢的话,奴婢方才去东厢找冷春的时候,冷春说先生来翠竹阁吃晚膳之前已经将此事交代过她一遍了,奴婢起初还觉着奇怪,后来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先生特意当着夫人的面再提一遍不就是为了叫夫人安心么?”
我心里一颤,忙问:“你说得可是真的?”
莲子点头道:“奴婢自然不敢骗夫人,那冷春还阴阳怪气的说先生宁愿宿在东厢也不肯留在翠竹阁中,让奴婢好好宽慰夫人,说什么别和先生之间生了间隙,装得一副关心夫人的模样其实心中多半是在幸灾乐祸,可把奴婢气坏了。”
冷春到底如何,我此时全然没有心思理会,只反复想着莲子之前的话,心里原本平静的一滩水像是被投进了一块石头,震得思绪荡漾不止。
其实他今晚若宿在东厢中,说我一点都不介怀那是假话。
我原本以为,苏晋搬到西厢去住仅仅是为了保全颜楚的名声,但照莲子的话看来,莫非他真的也有考虑到我的感受?若真是如此,他又为何要考虑我的感受?他知道我不是南宫留,为何这样在意我的想法?他是不是察觉到了我对他的感情?若察觉到了还这样做算不算是一种回应?
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绕来绕去,最终绕成一团乱麻,搅得我头一阵阵疼,想了半天却始终想不出来个头绪,我将手里的一把瓜子扔到桌子上,心思烦闷的站起来准备回房睡觉,踏出门槛前突然想起来今日与夏连商量的事情,停下来转头对莲子道:“对了莲子,上回阿喜送来的那三罐子女儿红你放哪里了?”
莲子道:“那样好的酒奴婢自然不敢随处乱放,此时正好好儿的埋在梧桐树底下呢。”
我道:“都刨出来罢,帮我给夏连送去,他此时应当就在外面的竹林子里和云鄂练功。”
莲子有些愣然:“三罐子都要么?”
我想了想道:“都要。”
其实我有很多事情想问苏晋,对于云鄂的好奇不过是其中根本不值一提的一桩,关于苏晋,我有太多的想了解,也有太多的不了解,关于他和南宫留的过往,我不仅仅是好奇,我本不是喜欢窥探别人过往之人,但一想到南宫留和我有着相同的容貌,我就觉得她的过往仿佛也是我的过往,对她与苏晋之间的种种想象和猜测像是放在我面前的一碗药,喝下去或会令人苦不堪言,不喝下去却让伤口痛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