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自嘲,不过是与他想法碰巧相同,我竟然就生出如此深沉的感慨,我自认从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苏晋,时不时的便要莫名伤感一回,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让人无奈,就是这样让人变得不像自己的么?
见我突然沉默不语,知照忍不住关切的问道:“瑟瑟姑娘,怎么了?”
“啊……”我回过神来,“没事没事,我只是在想,该派什么人去与那宇文宏和谈。”
苏晋视线落在羊皮纸上,凝眸思索道:“宇文宏性格暴戾,脾气古怪,不会轻易听信旁人劝谏,前去和谈的人选确要慎重。”
我亦是摸着下巴在脑中认真筛选,还没来得及想出来,便听到云鄂道:“还想什么,要论起和谈,这里不就有一个无比合适之人。”
我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知照身上,醒悟的道:“你是说知照?”
木头脸宋离白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笑意,看着云鄂道:“也对,八年前云兄带人将我的三千大军拦在玉古关中不肯放行,正是柳丞相只身入营说服云兄改变主意并且从此为皇上效劳,能说服云兄的人,必然也可以说服宇文宏。偿”
听他的话,这其中倒像是有一段渊源,尤其还是关于知照和云鄂的渊源,我顿时好奇不已,正想细细问清,却见到云鄂脸色不佳,冷声道:“宋兄,你要是很闲的话,我们出去打一架?”
宋离白扬起嘴角,一把拿起身边横放着的长枪,语气中有快意:“正好,我似乎也许就未与云兄切磋了,不知道云兄的身手是否有长进,走!”
说罢站起来纵身一跃,便消失在院墙之上,云鄂不懈的冷哼一声,便也抱剑追了上去。
这两人眨眼不见,我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楞然半天:“这……怎么一回事……”
知照笑着解释道:“宋将军和云兄八年前在玉古关中决斗三日三夜仍然不能分出高低,便自此将彼此奉为唯一的对手,每每见面必出手切磋,此已是常事,还望瑟瑟姑娘莫要见怪。”
我了然,不由得对这两人多了一丝敬佩,都说英雄之间往往惺惺相惜,宋离白和云鄂都是脾气古怪的人,是以惺惺相惜的方式也比较独特,但比起互相废话来显然是这种说打就打的风格比较让我欣赏,对八年前的那一场决斗便更加心生向往,忍不住问知照:“八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鄂怎么会将宋离白拦在玉古关中?”
知照一笑,与苏晋对视一眼,见到苏晋微微颔首,才对我道:“当年宋将军奉皇上之命带领军队前去北方驻守,随军运送的还有大量粮草和军饷,云兄当初在帮派中刚站稳脚跟,需要稳固实力,便带人将宋将军的军队拦在玉古关中意欲抢夺朝廷的粮草和军饷。”
我讶然:“云鄂这么大胆,竟敢去和朝廷抢东西,莫非他其实是个山贼?”
知照和苏晋忍不住轻笑一声,知照道:“这话千万不能让他听见,否则会不会将雨桐院一把火烧了都未可知。”
我吐吐舌头:“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可不能将这话告诉他。”
他点头:“自然。”顿了顿继续道:“其实云兄行事向来由着性子,但凡是他认为对的,不管该不该做,都非行不可,且他所在帮派在江湖上势大,就算是朝廷也得忌惮他们三分,当时双方在玉古关对峙十日彼此不肯相让,宋将军和云兄便决定以决斗解决,若是宋将军赢了云鄂便立刻放行,反之宋将军便交出所有粮食和军饷再离去。”
这个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但也算得上是一个法子,不过照知照之前的话来看,这场决斗最后也没决出个结果来,看来这个时候就该是知照出场了,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然后呢?”
这回却是苏晋开口道:“离白和云鄂之间的决斗并没有分出胜负,眼见将军就要交战之际,是知照只身入了敌营,说服云鄂放行并让他答应替我做事五年。”
我看着知照略苍白的脸色和单薄的身子,不可置信之外对他又是十分敬佩,此时他尚且年轻,八年前最多不过是一个少年,竟然也能有那样的胆识和能耐,由此可见这个第一丞相的称号也绝不是白来的,便忍不住开口对他连连夸赞。
知照忙谦逊道:“实在是瑟瑟姑娘过奖了,在下那时只不过是奉旨行事。”作揖朝苏晋恭敬的拜了一拜,道:“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不是皇上早已有心将云兄收到麾下,一直派人将他的底细查得清楚,那时在下恐怕也不一定能将云兄说服。”
这话让我有些错愕,看看苏晋道:“什么意思啊?”
苏晋表情淡然,理一理袖口道:“其实也是凑巧,当时我皇位不稳,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除了宫中,也需要用到江湖上的人脉,云鄂原本是没落贵族的弃儿,靠一己之力在江湖上打拼,最终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我看中他的才能,更欣赏他的忠义,便一早选定了他。”
知照接过他的话道:“云兄抢夺粮食和军饷,无非也是用来壮大自己在江湖上的势力,他也是聪明人,自会权衡利弊,若皇上可以帮他做到更多,他自然不会再固执已见,如今他的势力能在江湖上处于头筹,也多亏了皇上的处处相帮。”
我稍稍思索便已清楚了大概,但有一点却是不甚明白,知照说当初他们的约定是作为交换云鄂会帮苏晋做事五年,如今都八年了,他却依然对苏晋有求必应,不解之下便将这个疑问问了出来。
知照却也不解的道:“说起此事,在下亦是有些疑惑,按理说五年期限已到,云鄂便恢复自由之身,但直到现在,每次皇上有需要之时,他总会及时出现。”
我看向苏晋,眯眼道:“咦,不会是你出尔反尔,后悔当初的约定,五年过了还是不肯放云鄂自由,便逼他继续为自己效劳罢?”
苏晋挑眉,直直看着我声音有些缥缈的问道:“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我心中虽然晓得他心思复杂,但他面上表现出来的一向都是温和得体,此时我却听出来他这话里的危险意味,莫名的生出一种压迫之感,忙咳两声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吗哈哈……”
他眼神定定的看着我,我的脊背竟忍不住阵阵发凉,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无端觉得有些心虚,又咳两声把视线别开,转移话题道:“那……那你这次打算让谁去和宇文宏谈判?”
苏晋想了想,看向知照道:“知照,你可愿意?”
知照急忙起身跪下,脸上是凛然正义,正声道:“只要皇上吩咐,臣定当万死不辞。”
这副模样,让我隐约见得到他作为第一丞相的真正风骨,心中既感叹又敬佩,但想起那宇文宏狠厉残暴的性子,我不免有些担心,忙问苏晋:“你让知照去,可想清楚了?”
“知照,先起来。”苏晋矮身将知照扶起,沉着的声音让人觉得安稳:“你放心,虽作为使臣前去和谈需独身前往,但我会派暗卫暗中护你,那宇文宏一旦对你不测,他们定会尽全力护你周全。”
知照感激回道:“多谢皇上,只需给臣十日,臣此去定不辱圣命。”
苏晋点头:“我自然信你。”
看着眼前的一君一臣,我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知照才德兼备,又有胆识,使命自然大过旁人,细想之下,选择让知照作为此次前去和谈的人最为适合不过,我若非要拦着他,倒成了卫国的罪人,便不再打算劝阻,问道:“知照,你打算何时动身?”
知照回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若皇上准允,在下明日便动身前往渝国皇宫。”
我拍拍他的肩,长叹一口气认真嘱咐道:“那你万事小心。”
今日听了关于云鄂的一段秘辛,我心中大感满足,但对于他的真实身份也更加的好奇,原本觉得从苏晋嘴里问不出什么,便打算多问一问知照,以他的性子说不定就会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将云鄂的细致来历说出,但因想着他即将身入囫囵之地只顾着忧心他的安危,便一时将此事忘到了脑后,等再次想起来时,知照已经离开了翠竹阁许久,我只好去找夏连那小子,准备将这个伟大的任务交咐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