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影逐渐靠近了,一步一步。
明明没有声音,但是却像是在耳听能够听见那沉重的脚步声,如同踩在了她的心口上。
直到,他真的站在她的面前。
韩菲一下子就傻了。
她明明很想要说些什么,也很迫切的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无法吐出,就连身体四肢都失去了控制,怎么都抬不起来,她现在就跟一根木头轩在这里一般。
直到她被一双修长的手臂紧紧的揽入怀里。
很紧很紧。
紧到胸口的呼吸都受到了阻碍。
可,她一直浮浮沉沉的心,却慢慢的安稳了下来。
韩菲闭了闭眼,一滴泪水从眼角沁出,终于,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喊着:“阿澈……”
这一身呼唤很轻,轻的快要随风逝去,却重重的砸在了秦澈的心口上。
他低低的应了声:“嗯。”
整个世界,只有她会喊他‘阿澈’,不是寒翎,只是秦澈 。
当秦澈松开了韩菲的时候,韩菲已经将自己的情绪控制住了,但是下一刻,秦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的拿掉了她的帽兜的时候,韩菲还是慌乱了一下,她慌乱的想要避开脸,将帽兜给重新盖上,然而秦澈却迫使她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韩菲那张尚未恢复完全的脸就这么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秦澈的眼里。
韩菲开始有点紧张了,她盯着秦澈黝黑的眼珠子,只要里面出现了一丝一毫的厌恶之情,那么她绝对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走掉。
然而,没有。
那双黝黑的眼珠子里面有的只是心疼,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秦澈伸出手,轻轻的触碰上了韩菲的脸,指尖还带着颤抖,细细的按着那一道道的疤痕,尽管在韩菲的自我治疗之下已经没有初始那么恐怖了,但是仍旧好看不到哪里去。
“你受伤了……”
他沙哑的声音干涩的响起。
韩菲倒是不觉得疼,深呼吸一口气,道:“已经好了。”
“韩菲。”
“嗯。”
“韩菲。”
“嗯。”
明明是如此没有营养的对话,而他们却不厌其烦的一遍遍重复着。
直到韩菲的眼眶发红,眼泪开始控制不住的掉落,她紧紧的攥着手,拳头握的很紧,指甲都扎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疼,慢慢的,有血丝从指缝间渗出。
韩菲控制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慢慢传出。
“阿澈,笑笑死了。”
这一句话,韩菲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口。
此时,她的脑海里全是笑笑被刺穿了的场景。
这半年的时间里,她苦苦压抑着,她故作坚强着,她将所有的悲伤都压在了心里头,在无数次辗转南侧中,夜不能寐,哪怕睡着都会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笑笑的影子。
她一个人承担了这一份悲伤,从未泄露分毫,她完美的伪装成了一个没事人一般,将所有的人都骗过去了,令所有人都认为她是那一个强大到无所不能的人。
可,直到韩菲出现在秦澈的面前时,她再去装不下去了,就连眼泪都无法控制住。
秦澈在听见韩菲的那句话的时候怔住了。
“笑笑,笑笑死了,笑笑……”
韩菲的额头抵在了秦澈的胸膛上,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在了秦澈的胸膛上。
秦澈的神情扭曲了一下,但最终他镇定了下来,抱着韩菲的头,低声道:“对不起。”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韩菲经历了什么,那些可怕的事情又是怎么纠缠着她。
秦澈怎么会不恨呢?
他恨的。
恨的是自己。
恨自己无能为力,才会令韩菲承担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痛苦。
他甚至无法想象这段时间,韩菲究竟是怎样承受了这些痛苦。
直到韩菲的眼泪逐渐停下,那紧紧攥着的手终于松开了,但手心却是血肉模糊一片,看着就十分疼。
秦澈看见了她的手心,将她拽着走到了椅子上按着坐下,随后掏出了手帕,替韩菲仔细认真的包扎着。
韩菲看着他的侧脸,完美的如同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一般。
韩菲恍惚了一下,沙哑的声音传出:“你会怪我吗。是我没有保护好笑笑。”
秦澈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沉默的打了一个结,道:“不怪你。”
韩菲怔怔的看着他。
“韩菲,不怪你,错的人,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韩菲看着他,突然说道:“我要圣杯。”
秦澈一怔。
韩菲深呼吸一口气,道:“我要圣杯,圣杯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秦澈沉默。
韩菲重复了一次,“秦澈,给我圣杯。”
“圣杯不在我手上。”
韩菲的瞳孔一缩,道:“那么在哪里?我要怎么得到它,告诉我。”
秦澈紧紧的握住了韩菲的手腕,道:“我会拿到,你别着急。”
韩菲认真的看着他,道:“这一次,你能做到吗。”
“一定。”
韩菲突然笑了,喊着眼泪的笑并不好看,那张脸也仍旧是丑陋的,但是在此刻秦澈的心里,这个笑却比任何事物都还要美好,还要更令人移不开视线。
韩菲轻轻的说道:“好,我相信你。”
这一句话,比任何话语更要沉重。也更要波动人心。
在他们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在记忆中一次次的寻找之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说得出口。’
他们沉默了很久,一种淡淡的温馨的气氛在缓缓弥漫着。
韩菲本以为,他们的相见会更加激烈,或愤怒,或咄咄逼人,或质问,但没有想到过会是这般的平静,然而偏偏是这样的平静最为打动人。
韩菲知道自己或许一直以来都错了,她对秦澈的感情太过复杂,这一份复杂当中糅合了爱意,恨意,也有过刻骨铭心,也曾试过伤心绝望,他们经历了身份的对等,也曾互相走进过对方的世界里。
这一份感情,太深,太厚,也太复杂,若想要彻底的割舍,肝肠寸断,若想要口吐恶语,伤人伤己。
到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情绪的宣泄。
韩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她捂着眼睛,想要不去看秦澈那双黝黑的眼睛,但是却无法将他从脑子里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