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是酝酿恐慌最好的胚胎,而他所孕育的,则是一种名为疯狂的东西。
打仗从来都不是穿着精致的士兵按照绅士的礼仪,像是奥运会里的击剑选手一样彬彬有礼,也不像是春秋战国时代的贵族们那样适可而止,在这些农民、市民、无产阶级的眼中,血腥才是主旋律,以怨报怨才是最好的。
所以他们的压力很大,哦,不,应该说他们的恐惧非常大才对,毕竟压力这种高端的感觉,只有贵族才配享有,底层的士兵,则只有恐惧的权利,当然,还有不被恐惧所困扰的权利,就像美国总统罗斯福先生所说的,人民拥有免于恐惧的自由,至于具体的做法嘛,英勇牺牲或许是一条免于恐惧的捷径。
毕竟谁也不能说上帝的身边有巨大的恐惧,又或者说,去见上帝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不是吗?谁都想见到他,毕竟大家都信仰着这位至高存在。
恐惧支配人的感官,以及理智,还有他的信仰,对于这些身处战争最前线,每天吃着糟糠的士兵来说,生活简直如同地狱一般黑暗且没有未来。
他们没有权利支配战争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从什么时候结束,他们也没有权利让自己的领主跟他们吃一样的糟糠,生活在如同贫民窟一般的帐篷里,而不是端着葡萄酒杯在肥美的牛排面前抱怨着今天为什么牛排上没有黑胡椒。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至理名言啊。
除了来自“自己人”的强烈等级差距之外,每天辛苦的作战和同僚的死去也让人的神经紧绷,试想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从第一天一个帐篷睡六个人,到今天一个帐篷里只有5个人的时候,向老天保证,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欣喜于自己睡觉的地方宽敞多了的吧。
正是如此,每当夜晚的时候,成熟的将军都会要求士兵保持安静,不要像是闲杂人士一样的乱窜,或者是讨论今天谁废了、死了之类的事情,就是为了防止恐慌扩大,变成一种气氛,萦绕在军队的上空,因为这对于将军的领导来说,危险至极。
“必加罗,马上带着你的骑士们巡防各处贵族们的营地,如果遇到扰乱军心的人,格杀勿论。”
伊尔对着身边紧跟这自己的必加罗说道,自从荣格前往热娜亚之后,必加罗和他的30人骑士队就重新回到了伊尔的身边,与原本跟在伊尔身边的另外80人骑士队合并建立了伊尔的亲卫骑士团,必加罗担任这支队伍的团长,是一支全部由骑士组成的强大军队。
当然,付出的代价也绝对是让伊尔肉疼的,为了这110名速成骑士,伊尔整整秘密屠杀了六座小镇才算是建立出了这支拥有超强战斗力,可以让自己的权威得以行驶权利的军队。
比德尔的人之所以死伤惨重,不敢轻举妄动,正是因为这支军队的存在而有所忌惮,而现在,面对军队即将面临失控的危险,伊尔果断的对身边的必加罗下达了无情的命令。
“是的,主人。”必加罗的眼神之中没有贵族们的惶恐,面对如此仓皇的场景,必加罗的心中反倒是激动的情绪更为强烈,杀戮,他喜欢的很。
情况在变遭,疯狂的士兵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伊尔很清楚。
互相残杀,抢夺仅剩的粮食,逃跑,甚至可能拿着他们手中的刀对着贵族们的头颅砍下去也说不定,谁能跟疯子讲规矩呢?如果能的话,那么贵族或许也快要变成疯子了。
“大人,我们要继续待在军帐里吗?“
随着必加罗带着伊尔的命令去镇压叛军,伊尔的身边就只剩下一些精锐士兵跟随在左右了,看着不远处混乱的场景,其中的一个士兵基层长官对着伊尔谨慎小心的说道。
“当然,我的士兵,在军帐外保护我,如果有任何骑着马的人来到军长前,立刻让他们来见我,记住了吗,士兵,我可不想当整个军营都知道比德尔的情况时,只有我一个人在一群神经病中一头雾水。“
面对士兵的问话,伊尔并没有刻薄的回应,而是礼貌的回答道,只不过回答的内容却让士兵有些意外,面对如此糟糕的局面,领主大人竟然还能够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休息,而不骑着自己的马去让士兵们安静下来,这可真是奇怪,难道比德尔城会发生什么大事情吗?
士兵不知道,可是看着走进帐篷的伊尔,他也只能带着自己的伙计执行伊尔的命令。
走进帐篷,看着原本坐满了人的军帐现在一片空荡荡的,与外面热闹的环境相比,显得很是安静,寂寥,伊尔走近每一张椅子,然后把他从桌子边移动到军帐的一边,一张张摆好,放好,确保他们的位置不出现任何的纰漏,在每一张椅子与椅子之间没有间隔和歪曲,就这样,一张接着一张,直到所有原本放在军帐四周的椅子,全部被放到了一边为止。
然后伊尔还是没有停止,他还在继续搬运着帐篷里所有应该被搬走的东西,桌子上的茶杯、烟草、灯台,还有桌子本身,伊尔一件件的把它们放到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同样整齐、干净。
到最后,看着打扫一新的帐篷以及被重新放置在帐篷后方自己晚上睡觉的床,伊尔躺了上去,看着帐篷顶端,大脑里原本混沌的思绪,总算是在这一件件工作之中得到了和缓,可以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而不是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只哈巴狗一样顺应他人的动作,讲干什么就干什么。
“冷静一点,伊尔,现在可不是慌乱的时候,最开始发出营啸的地方,是比德尔城,并不是自己的营地,那些比德尔城的军官才更应该担心他们士兵会不会叛乱的,而不是自己在这里思考着他们会不会乘着现在这个机会来进攻自己,伊尔,不要把自己带到战略的误区,不然这会让你自己和你的军队都做出错误的判断。
好好想想,有什么能让比德尔城的士兵发出这样的声音的?一般情况下,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是吗?难道他们的生活条件比我们还要差?可别开玩笑了,他们可是住在城里,还是已经被拆的足够容下所有人的城市里,还有什么不满的。
那么难道是南方贵族与热娜亚的军队爆发了矛盾?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那些南方人他们也是贵族,对于被商人出生的将军所领导,当然会不满,尤其是在战争变成拉锯战之后,这些以土地为生命之所有的人,自然会开始怀疑这些热娜亚的军队是否是想要养虎为患所以才不进攻自己的也说不定啊。
谁叫热娜亚的实力与他的领土所有的面积严重的不相符呢,为了土地做出这样的事,对于这些把土地当做生命的贵族来说,自然是矛盾爆发的冲突点了。“伊尔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的猜测着比德尔城营啸的原因,然后紧接着再否认自己的观点,试图从众多的谜团中找到一个可以被自己所接受的可能。
“不,这样做,那些贵族又能得到什么呢?两千人对一万三千人的战争,哦,这绝对会是一场空前绝望的战争的,而且也会给那些商人们一个非常好的借口以此来吞并南方联盟的领土的,那些贵族绝对没有这么的笨,不然他们早就被北方人给干掉了。“
“那么会不会是一场没有得到领导者授权的两方私斗呢?“伊尔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或许贵族们与商人们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冲突,可是士兵与士兵之间可不如领导者们那样懂得忍耐与盟友这两个字。
这些在两个阵营之中都没有什么教养的人,很有可能在刚来到比德尔的时候就奚落贵族们的士兵是懦夫,而在跟自己的军队战斗无果之后,又被贵族的军队嘲讽为不懂战争的莽夫,紧接着就会结下梁子,然后在朝夕相处之中激化矛盾,到了今天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也说不定啊。
“不对,热娜亚的人从来不是笨蛋,他们的军队指挥官也并不是单纯的商人,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让军队出现崩溃呢,伊尔,你这样想,可是把敌人看扁了啊!这可不是好兆头,仔细想想,你自己带的军队不也是从各个地方集合起来一批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在战斗吗?
而且你的军队之中成分更加的复杂,人员的素质也更加的混乱,热娜亚的军队好歹大部分还是经历过长久磨练的精锐之师,整支军队勉强可以算作是精锐之师,而自己的军队之中可是有很多都是临时招募的士兵,很多都只是在自己的家乡训练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已,尤其是蒙费拉托的军队,那根本就是乡野纠察队的水准,教养两个字来说他们简直是侮辱知识人了。
自己统帅这样的军队都能平安无事,共同对敌,热娜亚的人就会比自己还差吗?
别把敌人想的太简单了。“
伊尔摇了摇头,一边否决了自己这一个想法,一边警醒着自己,在思维上一定要把敌人往强大的地方去想,而不是应该在思想上就把敌人认为是落后与自己的统帅,这样做,无异于找死。
“那么还能是什么呢?“伊尔的手不停地捋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额头前面的头发随着自己的手指向后倒去,让自己的额头可以暴露在空气之中,让丝丝的凉风打在额头上,这让他有些沉重的大脑可以继续思考转动起来。
事实是这当然不会有什么效果,只不过每个人都有他的习惯动作,而这就是伊尔的习惯性动作,只要一出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喜欢把弄自己的头发,就好像额头接触到了空气,自己就能想到什么办法似得。
“伯爵大人!“
正当伊尔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外一声嘹亮的传呼声透过军帐外重重的喊打鼾声,突然传到了伊尔的耳朵里,听到这一道声响,伊尔立刻从自己的床上爬了起来,走过区隔前方与后方的幕布,来到军帐前厅议事的区域,对着站在帐篷门口的士兵说道:
“怎么了!比德尔城有什么消息了吗?“
“大人,不是比德尔城的消息。“士兵抬头看了一眼伊尔,随即低下头去,小声的说道,外面确实来了一个骑马的人,可是浑身的穿着却不像是斥候所应该有的穿着,而且全身都脏兮兮的,像是一个月没有洗澡一样,臭的很,众人只是把他晾在一边,都不敢靠近,根本就不像是军队中的斥候穿着保暖的衣服,吃着最好的食物,浑身都是一股正常人类的味道。
“哦,那你有什么事找我。“伊尔难掩失望之情,现在都已经过去20分钟的时间了,按理来说对方既然有如此大的反应,那么即便他们保密行动做的再好,情绪恢复的再快,也总会有些蛛丝马迹被自己的斥候发现,并送到这里告诉自己了,可到现在却什么也没有,这无疑让伊尔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感到了些许的刺激。
“额,大人,外面来了一个说是从热娜亚带着乔纳斯子爵命令的人,他想要见您。“
伊尔既然问了,士兵自然也只有回答,对于乔纳斯子爵这个名字,他无疑是陌生的,而对于他为什么在热娜亚寄来这封信,他则是疑惑的,这不是我们正在作战的敌人么,怎么会给我们寄信呢?难道是来辱骂领主的。
作为一名底层士兵,伊尔派出荣格和乔纳斯父子去奇袭热娜亚的事情,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做如此想,实在合情合理,无需大惊小怪。
可伊尔却是真的要大惊小怪了。
“什么,快,快,快让他们,进来!“
伊尔此刻的预感非常强烈,那比德尔城的喧闹,势必跟荣格他们有关!(未完待续。)